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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绿如兰 911一年之后：他们的神话和我们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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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绿如兰 911一年之后：他们的神话和我们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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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绿如兰 911一年之后：他们的神话和我们的现实 (358 reads)      时间: 2003-5-09 周五, 下午9:35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星期天的早晨，城里安安静静。59街的高架桥下面有爵士乐队在演出，中央公园里人们在跑步，百老汇大街上父母推着孩子懒洋洋地走路，电视里MATHA在介绍手绘布袋该怎么制作，地铁里人们倦怠地凝视前方。地点是纽约，时间是“911之后”。



一年过去了，这城市已如此安祥。走到纽约下城，你还能看见那个大坑，但这大坑已经显得很寂寞。象结了壳的伤疤，你能看到伤，但是感觉不到痛。爱与恨的潮水已经退去，繁华之后是伤痛，伤痛之后是遗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911。政客们还在谈论它，简直是有点喋喋不休。是啊，对于政客，伤痛也可以是一种“资源”，一座可以无限挖掘的“修辞”的矿脉。“为了保卫自由民主。。。”，“为了国家安全。。。”，这修辞散发着光芒，即使有一天这光已经失去了热。人们坐在电视机前，茫然地看着政客们翻动嘴唇，“911”这个词象口香糖一样不断被咀嚼着，最终，这口香糖失去了滋味。



这“修辞”的矿产是富饶的。911之后，美国政府提出了近4000亿美元的年度国防预算计划，与此同时，这个国家还有4千万人没有健康医疗保障。2002年五月，国会通过再增加2亿美元军事援助给以色列的计划，尽管以色列已经是中东地区唯一有核武器的国家，并且美国对以色列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远远超过美国对亚洲、拉美、撒哈拉以南非洲三大洲的总和。目前，美国国土安全部的筹建工作正在积极开展，尽管现有的各种信息和安全机构已经足够臃肿和低能。2002年7月，美国军队又“误炸”了一个阿富汗的婚礼，而美国政府甚至拒绝为此道歉。



这一切都是以911的名义。



记忆或者历史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制造一个神话，一个“为了自由民主而奋斗”的神话。



还有一群人也在制造神话。这个神话嗡嗡作响，闪亮着一个叫“本。拉登”的名字。这名字的周围，簇拥着一群狂热的信徒－－他们想在人间建立神的国度，这个国度叫“伊斯兰”。这个名字更远的周围，簇拥着一群面目不清的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与伊斯兰无甚干系，但信奉同一个哲学：“管它妈神的国度人的国度，只要是炸美国，就是炸得好！”



什么自由民主，都是扯淡。



不就是几千个美国人死了么，活该。



快点崩溃吧，纳斯达克，再快一点。



咱就是要“说不”，对太平洋彼岸的一切说不。



这些拉登的信徒和伪信徒们团结在狂热的反美情绪下手舞足蹈。对于他们，文明或者理性同样不重要，重要的也是制造一个神话，一个“反抗霸权主义”的神话。



两个神话相向而弛，象两辆风驰电掣的火车，最终是“砰”的一声，碰撞，毁灭，死亡。



然而神话列车的相撞引起的熊熊大火把这两个神话照得更亮了。“自由民主”更值得捍卫了，“反抗霸权”更要深入开展了。布什和拉登坐在“神圣真理”的盛宴上，觥羹交错，喝得更欢了。



然而神话终究是神话。不管是布什的神话，还是拉登的神话，都是“权力”的神话，都是用“话语”的高墙将现实与大众远远地隔离开来，然后用神话符号俘虏大众的命运。



所以我们才看到，在这神话的孤岛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沉默，或者，更可怕的，是对神话的顶礼膜拜。沉默或狂信的巨石之下，压倒的是公民“共和”精神的青草。



这是一株珍贵的青草。这株青草有很简单的含义：我们生活在一个公共的世界里，参与这个世界的公共性，也让它承认我们每一个人。



然而这承认被权力抹杀着，不，确切地说，被权力用“神话”抹杀着。在“自由民主”的美国，是“私人生活”的神话。在“恐怖主义”的世界，是“民族主义”的神话。911，干脆就成了这两个神话大亨联合主办的神话拍卖盛会。



911是一个悲剧，但当911将我们驱逐得离现实更远了，它成了一个更大的悲剧。



现实是什么？对于美国而言，现实是至少35万伊拉客儿童死于以美国为首的“屠杀性制裁”政策；现实是美国35年如一日地用巨资和军事武器支持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殖民政策；现实是30年前美国CEO们与普通工人的收入差距是35倍，而今天已经上升为500倍；现实是安然、世通、安达信等“丑闻公司”对“新自由主义”越煽越响的耳光；现实是民主的土壤－－托克维尔称之为“团体生活”、阿伦特称之为“共和精神”、哈贝马斯称之为“公共领域”－－越来越严重的水土流失。现实是，“自由民主”的敌人不是“别人”，或至少不仅仅是“别人”，而是美国社会自身－－这个社会内部政治世界与生活世界的隔绝，共和精神的凋零。



对于本拉登的世界来说，现实又是什么？现实是许多伊斯兰国家充满了暴力、专制、贫困和畸形的发展模式；现实是塔利班的统治之下，女性丧失了基本人权，文化多样性受到无情摧残；现实是卡扎菲、萨达姆、阿萨德等领袖神采飞扬的画像在民不聊生的街头高高飘扬；现实是“神”的被颂扬下面“人”的被遗忘；现实是再多人体炸弹、飞机炸弹、汽车炸弹也炸不掉一个封闭世界在开放世界面前的尴尬与恼怒。现实是，“伊斯兰帝国”的敌人也不是“别人”，或至少不仅仅是“别人”，而是伊斯兰世界自身－－它在开放世界面前的恐惧、惊慌和愤怒。



正如我们所见，911之后，“好莱坞”的“超人、英雄”形象更多更光辉了，从HARRY POTTER到SPIDERMAN，从WE ARE SOLDIERS到BLACK HAWK DOWN， 从LORD OF RING到STAR WAR。911的废墟上弥漫着的好莱坞英雄主义，再一次巩固了对现实最无知最脆弱的否认。



而与这种“救世神话”相辉映的，就是对现实的沉默。这沉默的天空上飘扬着的，是“爱国主义”的旗帜。这沉默的土地上蔓延着的，是对私人生活的沉湎。公民在一切政府决策面前越睡越沉，而在关于“减肥”、“通奸”、“胸部尺寸”的脱口秀节目面前越笑越欢。



911之后，伊斯兰的世界里，“反霸权主义”的声音更嘹亮了，内省与自新的光线被关在更严实的大门之外。激昂的神话与保守的现实相互强化，在一个绝望的世界里相依为命。



现实是冰冷的、坚硬的，象一块石头。而神话－－布什的“反恐怖主义”也好，拉登的“反霸权主义”也好－－则是要给这块石头喷上香水，让它闻上去象玫瑰。两个神话世界在“话语”上势不两立，但最终在玫瑰的芬芳里比翼齐飞。



神话的俘虏们生活在错位的现实感中，浑然不觉地看着自己的命运成为神话大师们的魔术舞台，却为这命运上肮脏的脚印屡屡喝彩。



然而，这仅仅是“他们”的命运吗？与我们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无关吗？也许我们暂时应当跳出神话的卡通战场，向四周放眼望去，这里是中国，但四周弥漫的是，同样是“私人主义”，是极端“民族主义”，和它们危险的结合体。而离我们最远的，就是地平线之外那株共和的青草。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又或者，他们就是我们，我们也可以是他们。



权力乘坐神话的翅膀，在西方，在东方，四处翱翔。几百年 、几千年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今天让我们乘坐理性的降落伞，回到现实的土壤，看看这块土壤有多贫瘠，而我们的双腿有多无力。没有神话的世界是孤独的，但这终于可以是“我们的”世界。



爵士乐队还在演出，公园里的人们还在跑步，推着孩子的父母还在懒洋洋地走路，MATHA的手袋还没有完全作好，地铁里的人们依然有点魂不守舍。安祥的城市是美丽的。但是，安祥之外，还有一点什么需要被抚慰、被怀念。



一年之后，对911死难者－－那些神话的殉葬品－－最好的纪念就是：让我们对权力的神话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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