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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司马孟光:《域外众生相》之一、田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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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司马孟光:《域外众生相》之一、田中君   
兼听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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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司马孟光:《域外众生相》之一、田中君 (476 reads)      时间: 2001-12-15 周六, 下午11:47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域外众生相



·司马孟光·

                  

一.田中君



  田中君刚来不久就让我闹了个大红脸。那天他来借东西,我东翻西找的时候他跟我的

同事聊上了。他用日本人特有的破碎英语向那位女士解释,说我俩外貌虽似,但其实属于

完全不同的种族,话音未落就被我粗暴地打断了:“我怎么配得上你那个种族?你们是天

神的后裔,‘master race’,我们是只配被屠宰的奴隶。”



  大概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下子僵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东西也忘了拿

便讪讪地走了。



  以后混熟了,他几次试著向我解释,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坏,“天神的后裔”什么的都

是历史了。



  “真的?那你们的首相为什么说日本的优势是种族纯粹,不象美国有大量的黑人和南

美人,以致引起美国强烈抗议?一个现代国家的政府首脑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事也只会

出在你们日本。你们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改不了的种族主义者。你说,你自己是不是种

族主义者?”



  他愣了半天,默默地点点头,我倒有点佩服这小子的诚实。



  “但我们对中国从来就怀有特殊感情。”见到我鄙夷的样子,他赶快抢著说,“我们

一直是尊重中国人的。”



  “多谢你们的破格优待,你们杀了四千万中国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不单在中国

,你们在南洋专门把那儿的华人挑出来虐待,就象希特勒对付犹太人一样,这是不是就是

你们对我们的特殊感情?”



  “我们跟德国人不一样,我们从来就没干过种族灭绝的事……”



  “你们当然跟他们不同,他们只杀了六百万犹太人就搞得惊天动地,又是刻石立碑,

告子告孙,又是赔钱赔到现在,连总理都到华沙纪念碑前下跪赔罪。你们杀了四千万中国

人屁事没有,比屠猪宰狗还松快!杂种!狗娘养的!操……”我越说越气,洋脏话滔滔而

出。



  田中对我的微言大义不甚了了,但也明白我在生气,吓得一声不响了。过了半天又忍

不住怯怯地问我:“四千万?不可能吧?你能肯定?”



  “当然!我自己国家的事我还不清楚?光南京大屠杀你们就杀了三十万!”



  “南京大屠杀?那不是一个神话吗?好多学者的研究都推翻了这件事,我看过许多文

章……司马君,你我都是学者,下结论要有证据,你能给我看点证据吗?”



  我不由得仰天长叹:田中在日本人中算是头脑极开明的,不仅诚实,而且酷爱历史,

乱七八糟的书看了不少。连他都这么说,可见一般日本人对日本战争罪行的无知。他的要

求不能说不合理,但我又上哪儿去找这个证据?三十年的忆苦思甜,从“窃国大盗袁世凯

”到“人民公敌蒋介石”,乃至黄世仁、胡汉三,忆来忆去都是在窝里斗。连国民政府在

重庆建的抗战纪功碑都给改成了“解放碑”,烈士陵园都沦为乱葬岗。历时八年全民族艰

苦卓绝、感天地泣鬼神的英勇抗争,在官方宣传里除了平型关,就只有国军的一触即溃,

一溃千里,仿佛那是于全民族极光彩的事。而日本鬼子究竟干了什么坏事,我们自己又何

尝清楚!官方宣传中如果偶尔提到,也多半是为了铺垫国府更加可恨百倍的“卖国罪行”

罢了。



  明知徒劳,我还是扎进图书馆刨了几天。二战史不少,但没一本讲我们的抗战。最后

我只找到一点少得可怜的间接材料,那是一本李光耀的传记,一本介绍新加坡的书,以及

一盘庆祝VJ日的录象带。华族国家中,似乎只有新加坡还保留了一点东西。对于国仇(

不是“阶级仇”),我们真是一个善于“向前看”的民族。



  尽管这样,田中君还是给惊得目瞪口呆。特别是录像中一个日本人回忆军官和老兵们

怎么教他们新兵用“大和魂”劈中国人,并自承他本人一共劈了一百多个手无寸铁的中国

平民,更是让他久久无语。打那以后,他似乎更急于说服我日本人对中国人确有特殊好感

,甚至说到“没有中国就没有日本文化”,等他把这话重复了十来次后,我对他说:“好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们对中国姑娘确有特殊好感。我自己就看到过一本日本画册,收的

全是中国各省市去的女人的裸体照。据说日本现在时兴的款待中国客人之道,就是找一个

来自同一地区的中国妓女陪他,这是真的吗?”



  他颇为难堪地点点头。

  “我们是朋友,对吗?”

  见我突然改了话题,田中如释重负,连连点头,连“哈依”都出了口。

  “我将来到日本拜访,你是不是要找个我的老乡来陪我?”

  “……”

  “你去新宿玩过女人吗?”心中无名火越来越旺,我的口气越来越严厉,仿佛在审问



  他更为尴尬地点点头。

  “你玩过中国妓女吗?”我几乎在喊,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我,我,”他一下慌了神,“我……玩过,一个台湾的,一个大陆的……,但我…

…不是因为她们是中国人……她们便宜……”



  这小子!论诚实是真没说的。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哇!真是咬的狗不叫,我这就告诉你太太去!”



  “别!别!……请别!请……”他吓得魂飞魄散,鸡啄米似地连连鞠躬。久闻日本女

人温良柔顺,过去连丈夫把艺伎带回家过夜都只有忍气吞声,没想到田中太太这么大的虎

威。其实她一句英语都说不上,见人只会微笑,我就是真对她讲了她也不会明白。



  心平气和之后,我告诉他,我早就知道日本的许多知识分子,特别在过去,对中国文

化确实怀有好感,但这更说明日本人的忘恩负义。至于现在,自从大批中国“留学生”到

日本男盗女娼、作奸犯科之后,一般人对华人的好感已丧失殆尽,所以此事还是免提为佳

,既然他不是共产党,就不必坚持“两国人民的友谊”这种神话。说到这里我不禁再次废

然长叹,想起了一次在旅途中与一个南非人的谈话,他告诉我大陆去的盲流在那儿非法猎

杀珍禽异兽,杀死大象,锯下象牙,走私出境,干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也想起了田

中睡过的中国妓女。莫非这也是一种“走向世界”的方式?或者,我们的起飞,也得靠中

国的“阿崎婆”们帮一把?什么时候,中国的“花姑娘”们才能逃脱被“太君”们糟踏的

命运?



  田中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问我:“司马君,你恨日本,是吗?”



  “是!”我毫不含糊。

  “为了那四千万?”

  “还有更坏的。”

  “还有什么?”他的眼睛都快瞪出镜框来了。

  “你不会懂的。”我无精打彩地说。

  “我可以试试。”他十分固执。



  “你们毁了我们!懂吗?毁了我们!”我一下子爆发了:“要不是你们打进来,我们

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早就成了世界第一了!要不是你们,我们今天就是四、五十个台

湾加在一起!把你们每人砍上一刀也解不了这个恨!”



  “你们不是打嬴了吗?”他更糊涂了。

  我再度长叹一声:“行行好,田中君,我们不要再谈这些,好吗?”

  看著我烦乱的样子,他只得把满腹疑团硬压下去了。



  从此以后田中果然放弃了让我接受他的“日中亲善”说的企图,而且尽可能回避和我

谈政治,反倒是我常常一时兴之所至就嘻笑怒骂,把日本的一切都糟踏过来了:日本人是

经济动物,见利忘义,比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还吝啬,援建一所医院,配件一概没有,

以至剪彩前夜一只日光灯坏了,有本事从老家空运一只来替换;日本人岛国心态,一味排

外,爱因斯坦在那儿也当不了教授;日本人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如同父母,鞠躬如仪,

毫无自我尊严;日本人秉性疯狂,如同野兽,打了败仗,竟然要全国自杀,“一亿玉碎”

;日本人忘恩负义,有美国人作占领军,如同衣食父母,养大了还背恩反噬……以至说到

美国人干的最大错事,乃是扔了两颗原子弹,炸醒了天皇,让他绕过军方直接上电台宣布

投降,致使军方全国自杀的计划就此落空,“What a shame! What 

a pity!”



  田中君总是静静地听著,并极狼狈地不时首肯。他的诚实似乎成了一种宗教信仰,只

要我说的是事实,无论话多难听他都承认,只有两次作了不同反应。一次是他坚决否认日

本人好战,说是没有比当今日本青年更厌战的了,自卫队对三岛由纪夫的煽动毫无反应就

是证明。还有一次,我讥笑日本人表面自吹是神的子孙,目空一切,骨子里崇拜白人,看

不起自己。他连连点头,大有“深得我心”之慨,但又冷不丁地问我一句:“你是种族主

义者吗?”



  “我……我过去是。出国后受了影响,改了。”对他,我不能不诚实。

  “改了?”这次轮到他嘿嘿冷笑,“人是不可能改变的。”



  “那是你们日本人!”我有点恼羞成怒。“我可能没有完全改掉,但我至少知道那是

可耻的。你呢?你觉得可耻吗?”



  “一点也不,种族差别是客观事实。”

  “什么是最优秀的种族?大和民族?”

  “白人。”

  “什么人最差?”

  “黑人。”

  “为什么?”

  “白人聪明,漂亮;黑人愚蠢,丑陋。”

  “亚洲人里就数你们是老大,是不是?”



  他谦虚而含蓄地笑了笑,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但见我立刻就要发作,慌忙又开始重

复他的“特殊感情论”。我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多谢!就算这样,我们也只能是老二

,总不能盖过你们吧?你们讨厌的是什么人?”



  他毫不犹豫地开出了一长串名单:朝鲜,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没等他说完我

就质问他朝鲜人怎么啦?他们作践了人家几十年还不够,现在还要在心里继续作践人家,

到底还有点良心没有?他连忙说我误会了,日韩关系与日中关系不同,日本过去可能(!

)有对不起中国的地方,但决没有对不起朝鲜,日本帮助朝鲜建设了五十年,朝鲜人还不

知道感激。此外,朝鲜人懒惰,愚蠢,丑陋,想学他们又学不象,经济搞得一塌糊涂……

我厌恶地摆摆手,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田中回国前开了个派对,邀请了所有的同事。我托词未去,只是让我的同事,那个田

中一直在暗恋的他心目中的标准北欧美女带去了我的礼物:一幅《枫桥夜泊》的条幅,那

是他最喜爱的唐诗,他曾多次在我面前摇头晃脑地用日语背诵过。北欧美人回来说,田中

很喜欢那礼物,但对我的缺席十分不快。他说他知道我是故意不去的,说他没法理解为什

么我对别人都很客气热情,唯独对日本人破格看待,其实日本过去在亚洲干的无非是援助

黄种人摆脱白人统治而已。何况在私交上,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云云。



  田中走后我想了很久,我当然知道以私交而言,我对田中横蛮无礼之极,我更没有任

何理由要无辜的他去承担该由全民族承担的责任。但投桃报李,我的态度,无非是对日本

民族毫无心肝的择恶固执、对我们政府媚日外交的无可奈何的发泄而已。想起田中,我就

不能不想起一个名叫弗里德里希的德国青年,他对柏林墙倒塌的感慨曾极大地震撼了我。

那时正值举世腾欢,他却心有戚戚地告诉我,德国的分裂,是文明世界对德国人以往罪行

的惩罚。他觉得柏林墙应该永远存在下去,作为一个纪念碑来永远提醒健忘的德意志民族

他们曾有过怎样的兽行。在某种意义上,田中君是对的,民族(不是种族)的差别是事实

,日本民族中恐怕永远也不会有弗里德里希那样的心灵澄澈如水晶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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