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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ZT刘衡文章:和王若水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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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T刘衡文章:和王若水谈心   
胡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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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ZT刘衡文章:和王若水谈心 (436 reads)      时间: 2003-1-10 周五, 下午6:42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胡按:这是刘荻奶奶登在“开放”上的文章,转来供大家一读。

另,我昨天转的岳武先生文章,为何删去?有斑竹可能认为是民运内斗,

不错,有岳批评石磊的内容,但岳是这次和王炳章一同回中国被抓的

当事人,他的东西,有许多新闻价值和第一手材料的史料价值。至于内斗内容,

让大家参考就行了。我以为,删去岳文,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矫枉过正)



我和王若水在五十年代初就先後調到人民日報社了,但因不在一個部門,很少機會碰面。即使碰了面,彼此也不打招呼、說話。



王若水談與前妻離婚始由

  二十多年政治旋渦中的摸爬滾打,幾乎使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地曝光、亮相,成了透明人。到八十年代初,我和王若水在報社大院碰面時,竟然像老熟人似的談起心來。他告訴我,他現在住在辦公室裡,不回豫王墳宿舍了,因為他要和他當電影演員的妻子離婚。他說,他和她結婚,很是不幸,成了個受氣丈夫。促使他下決心的導火線是他的母親。他是母親的長子,房子又比較多一些,母親自然和他住在一起。可是,他妻子不高興,經常找岔子鬧氣。他只好把母親搬到附近的平房裡。就這樣,他妻子還不答應,拿著平房的鑰匙要趕走他母親。就在這一天,他拿著鑰匙搬到辦公室裡了。他妻子有些害怕,答應不趕走母親。他要她向母親道歉,她不肯,到處散佈他是陳世美,現在升了官,要休妻了!

  一九八三年,他因宣傳人道主義、研究異化問題,在「清除精神污染」的運動中被免去了副總編輯的職務。他妻子就整他的材料,向領導反映,說他擁護「文革」、反毛主席、反鄧小平等等。沒有比人在受傷時、親人在背後捅他一刀更悲哀的了。我安慰他:「她這樣做,不是一般的落井下石,是想你越來越倒楣,或者,能挽救你們的婚姻。」他說:「我當副總編,要和她離婚。現在倒楣了,哪怕流放、坐牢,我也要和她離婚!」

  不久,我看見諶容寫的小說《錯!錯!錯!》,立刻使我想到,這篇小說是拿王若水夫婦做模特,寫了一個不幸的家庭。諶容是范榮康的妻子,范與王若水同為我們報社的副總編輯,是老朋友了,諶容對王若水婚姻內情自然比我知道的多。



王若水與左王胡喬木的鬥爭

  王若水離婚後,帶著母親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搬到我們北區人民日報宿舍,我們碰面談心的機會多了。他見了我,談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們比你強!」他所說的「我們」是指他、胡績偉、范榮康、陸超祺、余煥春......這是不言自明的,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製造了五十五萬三千八百七十七個「右派份子」(當時的知識份子約五百萬人),造成知識份子們二十一年的空前大災難。(胡風「反革命份子」受難二十三年,時間比我們長,但人數比我們少。)被人敵視的賤民地位、非人的生活條件,是對我們的無期徒刑、慢性槍決。但我們的血淚、犧牲畢竟換來社會的一點點進步,如今對知識份子的壓迫已不能像對我們那樣野蠻、兇殘、低級了,而是改頭換面,用軟刀子殺人,披著學術討論的文雅外衣。王若水告訴我,周揚發表了《關於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胡喬木表示歡迎爭論。王若水用半個月時間寫了《我對人道主義的看法》,參加討論。胡喬木開始說《哲學研究》可以發表他的文章。王若水把文章打印了幾十份,正在徵求意見的過程中,不知是誰把它送到香港《鏡報》發表了。胡喬木說:既然《鏡報》發表了,《哲學研究》就不發表了,而且還要追查是誰送出去的,認為這是一個嚴重的政治事件。王若水對我說:「真是荒謬!我的文章是響應胡喬木『歡迎爭論』的號召寫的,既沒有反動的政治內容,又沒有泄露國家機密,《鏡報》也不是反動刊物,《鏡報》的總編輯還是我們的政協委員。即使是我送出去的,又何罪之有?」

  王若水沒有屈服,他寫了許多申辯材料,還寫了《關於馬克思主義的人的哲學》、《人的難產——人道主義在中國的命運和「清污」運動》、《智慧的痛苦》、《個人崇拜和思想異化》……一九八七年,他又在「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運動中與吳祖光同時被共產黨除名。在這次運動中,劉賓雁、方勵之、王若望已在早些時候被開除出黨。

  王若水除了被撤職、被開除黨籍和我們右派的遭遇一樣之外,其他方面的確比我們強。他沒扣工資,沒有被流放、勞改,還是住在報社宿舍,自由支配時間。他每天讀書、寫作,文章不能在國內發表,他就自己打印出來,送給人看,或者在海外雜誌上發表,還先後被邀請到美國、瑞典、挪威、丹麥、印度等地訪問、講學。他一無所失,反倒獲得了國內外知識界和讀者們的極大同情和尊敬。一九八七年一月,在他被黨除名的前夕,他獲得一位年輕姑娘的愛情,和她結婚,她就是文靜、秀雅的新聞碩士馮媛。



六四後左王高狄上任當社長

  一九八九年初,王若水和戈揚等先後被邀請到美國訪問、講學。民運發生後,戈揚等大多數人留在美國,王若水卻回了國。他親歷了人民浩大的示威遊行,親眼看見「六四」的血腥慘案,也親眼看見人民日報社被視為「資產階級自由化的窩子」,被鎮壓、摧毀。報社同仁們正步他的後塵在遭受清查、批鬥、降級、停職、撤職、調離等等處分。他對我說:「現在大家寫檢查,不像反右派、文革那樣,一股勁認罪、服罪,往自己頭上潑髒水了。他們有錯才認錯,沒錯就申辯。他們都在學你。」我說:「也在學你。」

  一九八六年,總編室成立機動記者組,我和劉賓雁等許多人進去了。我不外出的時候,順便評評報。機動記者組的成立會,開得十分隆重,社長錢李仁、總編輯譚文瑞、副總編輯范榮康、陸超祺、李仁臣、余煥春、保育鈞全都參加了。他們說,這是一個「自選動作」的記者隊伍,每個人只要發揮自己的特長,不受年齡、定額等等限制。范榮康還表態:「我現在報個名,以後我離休了,就到機動記者組。」八九年民運期間,錢李仁在走廊裡碰見我,還主動對我說:「你們這個記者職務是終身的……」可是,六四以後高狄等新的領導一來,就把機動記者組撤消了,我只好做專職評報員。與我同時做評報員的還有李夢蓮。

  每天清早,由總編室小唐把當天報紙送到我宿舍,我看後用紅筆寫上意見,中午他來取走,貼在編輯部大樓的評報欄上。六四以後報紙變了樣,我既不能歌功頌德,對報上的許多謊言我也無法揭穿,只好讓它一片空白。但我不甘心老是沉默,有機會也要寫上幾句。

  高狄來報社當社長後,以「太上皇」、「佔領軍」自居,開起會來,經常破口大罵、亂扣帽子,把原先的人民日報社罵個狗血淋頭、一無是處。接連幾次,大禮堂開會,不知是誰在裡頭擺上花圈,每次高狄都要大發雷霆:「這是反革命事件,要追查!」難道六四事件中死亡的不是無辜的人民?難道被殺害的解放軍不也應該被追悼嗎?當時在我的印象裡,高狄除了訓人、罵人之外,不會講別的話。一九九○年一月五日,我在人民日報上看見高寫的《怎樣看待中國的窮?》我吃了一驚,想不到他還會說理!雖然對他的觀點我並不全部同意,但平心靜氣講講道理是應該被允許的,是應該受到歡迎的。不是有句流傳國內外的名言嗎:「我完全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我情願犧牲我的生命,來維護你說出這個看法的權利。」但我不甘心一味對高狄評功擺好,我寫:「『要文鬥,不要武鬥!』這篇文章是在說理……」看得不少人掩口而笑。以後,高狄用假名寫了一些文章,我對其中一些自相矛盾、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不客氣地提出了出來,還和他心平氣和地爭論過一次。有一天,人民日報用整版的篇幅批判胡績偉的「人民性、黨性」等等。把我看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云,就在報上用紅筆給編輯部獻計獻策:「人民日報在多次政治運動中跟著黨走,對人民犯了罪。今後黨如果繼續犯錯誤,我們要不要跟著走,繼續對人民犯罪?把這個問題說清了,就能擊中胡績偉的要害,也能使大家思想提高一步。」聽說王澤民看了我的評報,跑到國際部說:「有人到現在還在為胡績偉說話,這人竟是一個老幹部……」(不知此事是否確實)。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是為領導獻計獻策,提出擊中胡績偉要害的辦法,誰也無法找我的麻煩。

  我經常到評報欄處聽聽人們的反映,王若水也經常去看我們的評報。有次,他碰見我,笑著稱贊:「現在大家又不說真話了,還是你一個人在說……」



王若水評報欄痛批高狄

  一九九二年,王若水也利用這個地盤說話了。他短兵相接,直攻要害。他不像我那樣浮皮潦草、輕描淡寫,而是出手不凡,一開始評報,就掀起衝天大浪,惹得高狄等人暴跳如雷。

  事情是這樣的:

  七月六日,在中共十四大前夕,人民日報要聞版登出一篇評論《要警愓謠言害人害國》,文中談到臨近十四大,香港報刊有各種各樣對中國的報導,「其用心無非是想要按照國外某些勢力和國內某些勢力的意願,安排中國的人事和中國的前途。」還談到香港報刊對中國上層人物造了不少謠言。實際上,中國並不存在完全反對改革的一派。因此,勸大家要警愓謠言,聽見謠言就要及時辯駁,不然就會害人害國等等。王若水看後,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寫了一篇評報,貼在七月七日的評報欄上:

  「香港報刊從來都是有各種各樣對中國的報導,並不是『臨近十四大時』才如此。它們不可能『安排中國的人事和中國的前途』,最多是想影響。但哪一次影響了中央?相反,香港報刊說好的,也許會受處分;香港報刊說壞的,也許會提拔。如果說他們能影響,豈不是說中央也會聽信謠言?如果說港報都是謠言,《參考消息》為何還要摘登?黨報批『精英』的文章,為何許多都引用港報刊物和海外報刊?

  鄧小平是說過:『中國不存在完全反對改革的一派』。但鄧小平說的是『完全反對』,但是難道沒有對改革開放搖搖擺擺的嗎?難道沒有人陽奉陰違,另搞一套嗎?難道沒有人秘密去上海調查皇甫平文章的背景嗎?難道沒有人在報上發表文章,不指名批鄧嗎?難道沒有人動輒問『姓資姓社』嗎?如果沒有,鄧小平的南巡重要講話豈不成了無的放矢?

  建議高狄同志讀讀這篇評論。文中說,『有些人,包括當事人是知道實情的。聽到謠言就要及時辯駁,不要自己剝奪自己的發言權。』比如說九○年五月三十日,高狄在《人民日報》上發表《訪日歸來話友誼》,講他當年上偽滿建國大學,這次在日本又和同學歡聚唱《畢業歌》一事。建國大學是日本軍國主義的產物,它培養的是甚麼人?畢業後幹甚麼?《畢業歌》中有無軍國主義色彩?這些高狄同志都應該做出說明。正如文中所說:『沉默就是默認』。相信你這些說清楚了,就會得到選票。」

  王若水的評報貼出後,人們奔走相告,評報欄前擠得水洩不通。香港《華僑日報》記者黃萬千發出報導,以《王若水評黨報〈謠言〉》為題,登出評報欄前的盛況,轉載了這篇評報。第二天,七月八日,就登出了。這下,更不得了!懷疑王若水通「敵」,要追查潛伏報社的「奸細」,是誰把文章這麼快送到香港的?七月十五日,人民日報《內部情況》以《一個奇怪的現象》為題,譴責王若水。還說,經過調查,黃萬千七月七日並未來報社採訪,要追查為香港報紙寫報導的人等等。高狄更是赤膊上陣,在評報欄上大罵王若水詆毀上級,要送公安機關法辦,還要開除他的工籍,不發工資……王若水慢條斯理地說:「我的離休工資是國務院發的,你取消不了。」看得大夥兒笑了:「王若水是有名的哲學家、評論家,筆鋒尖利,邏輯嚴密,十個高狄也鬥不了。」

  高狄不肯就此罷休,認為評報欄是報社目前唯一的一塊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陣地,要予以取消。記者部主任林鋼立即貼出反對意見,認為群眾評報是人民日報社的好傳統,不應新的領導一來,就把這個好傳統弄丟了。高狄不好明目張膽地取消評報欄,就改頭換面,把我和李夢蓮免了職,找了一位同志不提意見,只挑錯別字。以後這位同志挑不下去了,從此,評報欄繼續存在,每天在換新報,但已經無人在上面寫字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在十四大,高狄沒有得到足夠的選票,沒有當上中央委員,也由於他的聲名不好,連「左派」也覺得他再當中央黨報的社長,於「左派」不利,只好離開了人民日報社。



看出「叫父親太沉重」艾倍講假話

  王若水、馮媛結婚不久,搬到東區宿舍,離我住的地方比先遠了。一九九四年,他們訪美回來,我和李克林等去看他們,談起當時在國內外十分暢銷的一本小說:艾蓓的《叫父親太沉重》。作者不點名地寫了周總理的「婚外戀」,說她自己就是周總理的私生女。我看她寫得有鼻有眼,想不到一個女孩子會如此厚無恥地睜著眼睛說瞎話,竟信以為真。王若水卻指出書中許多不真實的內容、細節,說明這書瞎編亂造、嘩眾取寵。有家外國廣播電台把小說連播了好多天,另外有家外國廣播電台也想連播,問問王若水的意見。王若水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這書內容極不真實,連篇謊言,那家廣播電台就不播了。我很佩服王若水洞若觀火的眼光,而我自己卻是多麼幼稚、輕信啊!

  一九九六年,王若水患了肺癌,動手術、化療......折騰了好久。但他仍不停地讀書、寫作、出國、講學、旅遊……他自己站在雪地裡,卻隨時想到給別人送溫暖。他聽說我摔跤骨折,行走不便,幾次到宿舍,教我打電腦,送我加鈣的奶粉,給我看他寫的文章。他的文章思想深刻、說理充分、乾凈漂亮、好讀好懂……每次他來,我都要和他談心,向他請教一些問題。

  二○○二年一月九日,王若水因肺癌轉移,多方醫治無效,離開我們了。「人生是場接力賽」,為了研究和消除我國產生毛澤東、上演種種悲劇、慘劇的土壤和條件,後來者們,接過王若水手中的火把,把它燒得更加明亮,向前奔跑吧!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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