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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8 】 中华民国海军戡乱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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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8 】 中华民国海军戡乱作战   
所跟贴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8 】 中华民国海军戡乱作战 -- HGC - (431 Byte) 2005-6-18 周六, 上午2:17 (837 reads)
H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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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10/29
文章: 312

经验值: 525
文章标题: 刘广凯： 戡乱时期海军生涯忆往 (465 reads)      时间: 2005-6-18 周六, 上午2:24
作者：HGC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成败之鉴·戡乱战争 18 】 中华民国海军戡乱作战




戡乱时期海军生涯忆往
刘广凯



一、 策划海军之整建

我和宋长志同学于接获国内命令后，即积极准备返国，于卅五年十二月初搭乘英海军航空母舰「不屈不挠」号(Indomitable)从英南部朴来茅斯军港启航，经比斯开湾而直布罗陀海峡，抵马尔他岛碇泊。该岛是英海军在地中海方面之重要基地，在二次大战六年期中，曾遭受德意空袭轰炸一千四百余次，及轴心海军之严密封锁，但于千辛万苦中仍屹立不摇。我俩于登陆游览之际，发现岛上工事坚强，重要设施均置于地下化，故仍能发挥军港之作用，惟地面上建筑物则所余寥寥，一片满目疮痍之凄凉景象，我们于凭吊之余，对于当年英国守军之坚苦卓绝精神，实是令人钦佩不已。该领航舰再经苏彝士运河而亚丁湾越印度洋，在锡兰岛之亭可马立军港稍事停留后，即直航新加坡，最后之目的地为香港。经过了两个礼拜的远洋航行，当时大战已完全停止，我们心情上的感受，是轻松而愉快的，与两年以前在赴英途中惊险而紧张的心情，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船抵香港之次日，我二人就搭乘飞机赴南京海军总部报到，适于此时，余妻带着四个幼儿，也从重庆来到南京，战乱离别两年之后，重逢相会，真是欢欣逾恒。

我二人到海总部面谒桂代总司令后，桂将军笑着说：「你们回来啦！想不到一年前我们在伦敦谈话的梦想，今天居然实现了！目前百事待举期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海军的整建问题，希你们二人就建军上着眼，从速策订各项重要的计划，立即颁行为要。」我被派任第二署计划处中校计划科长，专负建军计划之责。宋长志同学被派任同处中校编配科长，专负整军之责，我二人工作和任务的性质是颇为密切协调的。

我的第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舰队和艇队的编组和建立的问题。这时从英美两国所接收的舰艇，都已先后返国，从敌伪的海军中也接收了不少的舰艇，分散在各地。又驻青岛海军训练团，也从美国西南太平洋舰队方面，接收了「中」「美」「联」「合」各型登陆舰艇及「峨嵋」后勤舰等大批舰艇。于是我将所有舰艇区分为舰队和艇队两类，舰队方面计区分为海防第一、二舰队，长江江防第三舰队，每个舰队下辖四—六个战队，每个战队尽量由同型舰编成，以便管理和训练。但是当时真正的正规作战舰，则只有重庆号巡洋舰一艘，灵甫号与长治号驱逐舰两艘，和护航驱逐舰太康号、太平号两舰共五艘而已，其余者都是辅助舰、后勤舰和江防炮舰之类。三个舰队先由舰队指挥部直辖，后因指挥不便，将舰指部取销，归总部直接指挥。至于艇队方面，则因地制宜，编成若干个炮艇队，归各军区司令部指挥之。舰艇总数虽有八十余艘，总吨位不过十万吨左右而已。

第二个重要工作，是海军军区和基地的设置问题。我国海岸线绵长，北起渤海的旅顺、大连，南迄广东的电白，直到南海的东、西、南沙群岛，此外还有海南、台湾两岛，长达万余里。为加强海防计，非设置军区基地不可，乃将环海海疆划分为四个海军军区，各设有军区司令管辖该区内之一切事宜。计第一军区司令部设于上海，辖区为东海及黄海之一部。第二军区司令部设于青岛，辖区为黄海之一部及渤海。第三军区司令部设于台湾左营，辖区为台澎海域。第四军区司令部设于广州，辖区为南海。在各军区之内，择其基地形势较优者，设有巡防处，计有葫芦岛、大沽、烟台、定海、厦门、马公、基隆、汕头、榆林、电白、汉口和宜昌等十二处，专司海军行政及支持舰艇队等之任务。

第三个重要工作，是补给系统、通信系统、和修造系统的建立。关于补给系统方面，于各军区司令部所在地，亦即上海、青岛、左营、广州四处，各设海军补给总站，各巡防处所在地设海军补给站，均归总部第四署（补给预财）直辖，负责对于舰队、艇队及行政单位之供补。关于通信系统方面，则于各军区设有通信总台，各基地设有通信分台，而构成全军之通信网，由总部通信处直接支持之。关于修造系统方面，上海设有江南造船所及浦东造船所，另有青岛造船所、大沽造船所、左营造船所、马公造船所、广州造船所及厦门造船所等，由总部第六署（修造）监督，各所厂就原有规模予以充实，仅能担负修护舰艇之任务，对于造船能力，还是根本谈不到的。

第四个重要工作，则为陆上警卫部队之建立问题。计总部设有警卫团，各军区设有警卫营，执行安全警卫之任务，另先成立陆战队一个大队于福州，以为海军之陆上机动部队。

上列各项重要计划，呈经桂代总司令一一批准之后，立即执行实拖，于是新海军的基础与规模，在短期之内，乃于焉建立。桂代总司令非常满意，因此对于我和宋长志两人更特别垂青。当其每于宴请中外重要宾客之际，我们这两位中校科长，是常奉命作陪的。

我对于桂代总司令另所提出的新海军建军方案计分四点：第一、建立永久坚强规模，吸收各种科技人才，使海军逐渐长成壮大，而成为革命的劲旅。第二、确立建军正确观念，采取守势政策，以驱、潜、飞、快为中心，建设坚强之海疆防御战力。第三、培养自行造舰能力，遂行既定的建军政策，以期逐步使其实现，而成为自给自足的海军国家，使海军能与陆军、空军三足鼎立，而成为国防体系中重要的一环。第四、在无造舰能力之前，乘大战之后，英、美海军在处理剩余舰艇之际，我应趁机争取，对我海军所需各型舰艇之援助，以期从速增强我海军舰队之实力，并须力谋科技合作，而使我海军之发展与日俱增，迎头赶上时代。我这四点重要建议，亦均蒙桂代总司令同意采纳。桂将军之聪明颖慧，从谏如流，表率群伦之作风，实令人赞佩钦佩不已。

半年以后，我奉调为总司令办公室机要科长，掌管桂代总司令之机要事宜。数月后，又调升为总司令办公室副主任，代行主任职务。掌管总部一般文书行政与机要事宜及部内各署、处公文签办之核转。桂将军交给我一颗他私人图章交代我说，各单位所呈送核的公文中如非涉及政策，而是属于例行，或是关于海军技术方面之公文，你可酌情核发，以争取时效，事后每周列表呈阅。我于受命之余，非常惶恐，以一个小小的海军中校副主任的资格，居然可代总司令判行公文，可谓位卑而权重，由此也可看出桂先生当时对我重视与授权之一般了！

桂代总司令每次出席由参谋总长陈诚将军所主持的高级军事会议常带我去列席，以备临时咨询备忘。我也藉此机会常见到当时国防部各次长、各厅长暨各军种总司令。其于出巡平津青岛之际，并路过济南，我也随侍前往，使我曾有机会面见驻济南的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将军、驻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及其高级将领，和北平市长秦德纯先生、天津市长杜建时先生、青岛绥靖区司令官刘安祺将军和市长李先良先生等人，面聆彼等军政要人，当时对于华北时局意见的宏言谠论，熟料两年以后山河变色，大陆沉沦，前述各先生多皆叛国降敌或被俘，这一切的一切，至今记忆犹新。

随侍桂代总司令巡视青岛海军各单位期间，我会见了很多的海军旧雨和新知。而这个雄壮的名港和美丽的山城，和我阔别了整整的十年。十年前，我在青岛市备战和撤退，以及焦土抗战诸往事，犹历历在目。十年后的青岛再回到祖国的怀抱，风光依旧，物是人非，诚不胜今昔之感。有一天桂代总司令带着我去拜会美国海军西南太平洋舰队总司令柯克上将（Adm．Cooke)，在其旗舰上会面，由我担任翻译。桂将军当即提出要求争取更多的舰艇援助问题，柯克上将答复原则同意，可相机向美政府协助争取。桂将军又说：「英国政府现已赠送给中国海军有巡洋舰、驱逐舰、潜水艇等正规的作战舰只，而美国政府现所租借或赠予给我们的舰只，均属辅助舰或后勤舰，迄无一艘正规的作战舰，未悉这究竟是何道理？」柯克上将笑着说：「诚如所言，美援的政策确与英援不同。美国政府认为你们中国海军正在建军的开始，一切的训练、修护和保养的制度有待建立，其能力非常不足，且贵国海军经费预算有限，美国如果一时送给你们较多的正规作战舰只，则中国海军恐无此维护之能力，反而变为重大的负担。这好有一个比喻，譬如美国送给了你们一群羊，恐怕你们中国一时连购买牵羊的绳子的钱都化不起呢！」桂将军聆悉之余，面现愧色，疑虑顿消。而美国当时对中国海军援助之真心与诚意，弦外之音，亦可见一般矣。


二、升任长治军舰舰长

我在桂将军身边担任了机要工作共历一年半之久。当时桂将军对我可谓信任备至。在民卅七年的春季，有一天桂将军忽然封我说：「你在总部工作成绩表现的很好，对于海军的整建事宜贡献很大，我都很满意，但是我为了你个人未来前途着想，不宜久留在总部。你必须要有海勤的资历，将来始能有远大的发展。与你同僚比肩的人，现在多已当了舰长，我认为舰长的职务对于你们海军军官来讲非常重要，乘你在壮志英年的时候，应该赶快上船去当舰长，不然的话，恐怕就要落在他人之后了。未悉你的意见如何？」我即刻回答说：「承蒙厚爱栽培，隆恩盛德，敢不从命。惟我已脱离舰职将近十年，除在英国的伯楼纳巡洋舰上见习几个月外，舰勤实务颇感生疏，舰长职务恐难立即胜任。」桂将军说：「我先派你到船上做见习舰长，以你的聪明才智来讲，相信在很短期间，对于舰长职务就可熟悉的。长治军舰，系海军目前的第二艘（第一艘为重庆巡洋舰）大的巡洋舰，我拟派其现任舰长何乃成中校赴美国接舰，你可先到该舰上去见习，希努力学习，有厚望焉。」我即刻答复说：「我当遵照谕示，努力以赴，庶不负钧座之期许。唯新海军建业半年，更值目前遍地赤氛猖獗之际，遽离钧座左右，心犹未已，未悉计将如何？」桂将军说：「将另选才能接替汝职，且自余莅军迄已一年有半，海军现状已多了解，当续采纳你所策订之诸种计划循序渐进，希勿以为念。今后你在部外如有任何建议之处，亦希随时报余，俾供裁夺为盼。」我乃遵命前往上海长治舰报到。

长治军舰，系于日军向我国投降后，我自日海军手中接收的军舰。它是为日本海军驻长江舰队特造的旗舰，排水量一千四百吨，汽旋机最大时速廿浬，装配有四吋七火炮三门，由指挥仪指挥，可齐放或单放，另有二公分五机关炮十门，均系双连装，火力很强。此外还有雷达、声纳等，装备很新，舰龄不大，可谓相当现代化，与英国赠送之灵甫号驱逐舰可以媲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平底航行时凌波性较差。该舰当时的战斗序列，属于海防第一舰队。我到舰后与原任舰长何乃成中校相处很好，我也努力学习各项舰务，特别着重航海、枪炮及舰船操纵术等，此其间曾随舰北航烟台，护航李弥将军第八军之一个师增援东北葫芦岛，此为我自民国廿一年离别东北后，十六年以来第一次重覩东北故乡之风光。见习三个月后，船回到上海，何舰长奉令赴美接舰，我同时奉令接任长治舰长，并晋任海军上校，这是我战后返国海上事业发展的开始。


三、参加秦葫保卫战役

卅七年秋，东北战局逐渐逆转，在四平街血战之后，参谋总长陈诚将军，坐镇沈阳亲自指挥作战。林彪匪部日渐壮大，形势乃日见吃紧，匪军有进占秦皇岛、葫芦岛两个港口，以截断我方对东北海运补给之趋势。长治舰奉令由上海驰援秦皇岛以支持陆上之作战。时范汉杰兵团总部驻在秦皇岛，新五军军长刘云翰军部守卫秦皇岛市区。本舰抵达后，我就前往拜会范总司令和刘军长，承告以匪军约两个师之众，正向秦皇岛市区进攻，情况严重，希长治舰以炮火支持向匪军阵地制压，我当时在新五军军部了解匪军的态势和兵力部署后，发现匪军大部队集结地区和炮兵阵地位置，都在秦皇岛市的西边和北边，距离海岸线都很近，最远者不过一万码，最近者只有三千余码，都在长治舰有效炮火射距范围之内，我就欣然答应了这项请求。经协调区分为一般支持和临时请求支持两种，另构成海陆通信网后，即行返舰。先行出港，入夜后以奇袭的姿态严闭灯火，缓慢的接近匪军集结的海岸，选定了几个最有利的目标，以表定射击的方法，实施猛烈的、主副炮齐放。主炮四吋七共三门，副炮二公分五共十门，相当于当时陆军一个炮兵营的火力，连续射击共四个小时之久。这阵猛烈的炮火，匪军在黑夜中，不晓得是自何处打来的，也无法还击，只好挨打，因此匪军伤亡惨重。次晨接新五军军部电话通知：「贵舰炮火威力强大，射击准确，匪军损失很大，其炮兵阵地，均被摧毁，今晨敌对我军之攻势，已形顿挫，请贵舰继续协力支持。」我除即刻分别电报海总部及第一舰队部外，并依陆军临时要求射击之方式，继续予以有效之炮火支持，经过三昼夜之激战后，匪军全部撤退。时第一舰队司令马纪壮上校率领太康（舰长黎玉玺）及逸仙（舰长宋长志）两舰，亦自长山八岛驰来增援。但陆上保卫战已近尾声，我军大获全胜。事后范汉杰总司令偕刘云翰军长亲身莅舰慰劳，并分电桂总司令致谢。旋奉桂总司令电示：「该舰此次参加秦葫保卫战役，攻坚破锐，协力友军，表现优异，达成任务，特电嘉奖。希即返沪，从速整补，俾应战机。」我因此次战功荣获了四等宝鼎勋章乙座。

在长治舰路过青岛时，父母亲忽已自东北逃难来此，战乱离别，暌违十年，喜庆团聚，不胜欢欣之至。乃接至南京寓所，期能颐养天年，此时五儿自宁降生，三代同堂，举家欢欣。我到总部谒见桂总司令时，他说：「有人批评你海勤太少，恐难胜任舰长职务，我也常引以为忧。如今你带船与作战表现俱优，他们还有什废话可讲？希你继续努力，好自为之为盼。」我当即答复：「我决当奋勉从公报效党国，不负所望。」

长治舰在上海整备一个月后，战力恢复。于十二月间东北战局更形逆转，几全部沦陷，驻秦葫国军奉令撤退，重庆长治两舰奉命北巡渤海，掩护撤退，这是我第二次参加秦葫战役。我于抵达葫芦岛后，面见秦葫港口司令何世礼将军，承告葫芦岛方面之撤退事宜，已部署就绪。惟秦皇岛方面，尚大有问题。因范汉杰将军已被俘，新五军刘云翰部队奉令撤往津沽，希贵舰速驰往支持等语。于是我立即率舰启航径赴秦皇岛，于靠码头时，刘军长率领该军高级干部已在码头欢迎。我们即在长治舰官厅中举行战备集运会议，拟定各商船装载与航行计划，长治舰以炮火掩护撤离，防止匪军之追击与扰乱，装载完毕后，我请刘军长率领船团先行启航，时匪军岸炮已不断向港内射击，长治舰以猛烈炮火还击制压，于船团安然离港后，乃最后驶出港口，护送船团至大沽口登岸。于此项任务完成后，时徐蚌会战正值酝酿阶段，南京呈现紧张时期，本舰接奉海总部电令饬速返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

本舰于驶离大沽口后，适遇海上发生强风，渤海中浪涛澎湃汹涌，而长治舰又像平底，凌波性较弱，舰体倾斜速五十度左右，非常危急，几乎倾覆，全舰官兵惶恐异常，我乃下令暂时改变航向、航速，顶风缓慢行驶，于次晨天明后，风浪稍平，即径驶向长山八岛，碇泊稍事休息。时长山八岛孤悬渤海，防务由海军陆战队一个团负责，而当时山东全省已均为匪军所占领。于本舰进港后，该岛巡防处长偕民政局长来访，告以当面登州匪军跃跃欲试，有进犯之企图，请求本舰予以炮轰制压，以振奋我守军士气等语。我即慨然允诺，次日拂晓，我即率舰接近距登州城约五千码左右，以其兵营与沿海炮兵阵地为目标，骤然予以猛烈射击，历时半小时，然后匪炮兵虽予以还击，但并未命中，长治舰驶离长山八岛径赴青岛。后据该岛巡防处长来电称；「贵舰此次炮轰登州，匪军遭受奇袭，蒙受损失很大，有师司令员一员炸死，对于进犯长岛之企图，稍受顿挫，此间士气人为振奋，谨代表全岛军民敬致谢忱」云云。


四、保卫南京

长治舰由青岛转赴上海，即径驶南京下关待命。此时匪我徐蚌会战业已结束，我军节节失利。匪军一面倡导谈和，一面积极准备渡江，南京情况顿现紧张之际，本舰适于此时到达，桂总司令非常喜悦，乃亲自莅舰巡视，并带着我去国防部面谒参谋总长顾祝同将军，及参谋次长林蔚将军，他们对于长治舰都寄托了很大的希望。此时首都南京已面临备战之状态，物价飞涨，钱币贬值，人心惶惶。海军居京各眷属奉令全部迁台，因此我也没有机会和我家人见面。时在下关江面参加南京保卫战的军舰很多，大约有卅余艘，就中以长治、灵甫两舰火炮口径较大，战力较强，其余为永宇号巡防舰、各型辅助舰和江防舰队炮舰等，攻击力均甚差。待命期间非常寂寞，真是「艨艟不前人不语，金陵城外立斜阳！」

三十七年十二月初旬，总统蒋公召集驻京海军中级干部人员集会赐宴，我也奉命参加。桂总司令率领全体人员约二百余名与会，总统很简要的训勉海军要负责尽职，报效党国，目前战局虽然对我不利，但我方决尽全力与匪方周旋到底等语，言下不胜感慨系之，我于聆训之余，悲愤填膺。桂总司令即席代表海军说：「报告总统，海军将士决奋其股肱之力，誓效力其忠贞之节，竭尽所能，报效 总统，不负所期。」旋即率领全体与会人员高呼「总统万岁！」「中华民国万岁！」后散会。

第二天很早，我正在舰监督全体官兵早操之际，桂总司令忽派人来找我，我急忙到总部，桂总司令见了我一句话都没有讲，带我乘车急去明故宫飞机场，在车中忽然低声向我说：「大势不好，总统蒋公要下野了！」我非常愕然，很久后，我问：「今后国家由谁统帅呢？」桂先生说：「还不是由副总统李宗仁代理，大局将愈来愈糟了！」我们到了明故宫飞机场，李宗仁率领很多党政军元老和显要都已在场等候。不一会儿，总统蒋公乘车到达，即刻登机起飞径去溪口，在场恭候的人，都面现苍白，不知究竟如何是好了！

一个礼拜之后，李代总统在陆军官校大礼堂请客，宴请国防部与陆、海、空、勤总部高级人员，暨三军驻京重要部队长等，我也在应邀之列，与会人员约五百人左右。李代总统以国家元首地位自居的口吻，勖勉全体要精诚团结，奋斗图存，共赴国难等语，并表示拉拢与领导之意。一时全体人员，均表缄默。在场的汤恩伯将军时任京沪杭警备总司令之职，忽然站起来讲话：「今天我们的敌人是共党匪军，而我们的领袖仍是总统蒋公。蒋公虽然一时下野，但他仍是我们本党的总裁，我们三军全体将士，都由他老人家一手培育出来的，我们也只有在蒋公领导与指导下，奋斗到底的。李代总统方才的训话，恐怕是误会了三军将士的心愿，本人在此特代表三军表示郑重声明。」宴会乃告不欢而散。

此时南京备战的风云，变化莫测，而和与战的大计，也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有人传说，武将主和，如张治中之流，而文人主战，以谷正纲先生为其代表。最后李代总统采纳了主和的主张，乃派遣张治中、邵力子、刘斐等六人为代表赴北平。正在谈和的时候，共军忽大举渡江图迫我政府作城下之盟，而此六位和平使者，居然降敌，造成古往今来之奇耻大辱。

我接奉海军总部的作战训令，为防止匪军渡江进攻计，从江阴要塞到南京迄芜湖之江面，每距离五浬部署一艘舰艇，以防匪军之偷渡。我认为这会使海军兵力分散，拿军舰当活动炮台使用，而失去机动与集中之原则与特性，是非常错误而危险，恐有被各个击沉全军覆没之虞。乃即刻面谒桂总司令陈述利害，请重新考虑，桂先生表示，此原系国防部之指示，今既如此不利，可酌情变更之。长治舰前后在南京待命了两个月之久，忽然接奉总部命令立即启航，桂总司令莅舰指示，以最大航速径赴上海，原来是碇泊于吴淞口的重庆号巡洋舰忽然不见了！判断可能是已叛变他驶。各舰火力均非重庆舰之敌手，闻讯之后，均不敢轻易出海。桂总司令面现焦急忧心忡忡，特地驰往上海，处理此项空前巨变，旋由空军发现该舰泊于葫芦岛港内，即急命飞机前往炸沉，乃未造成重大之危害。


五、参加淞沪保卫战役

民卅八年五月匪军大举渡江，政府由南京播迁至广州而重庆，海军总部暂移吴淞口，再迁至左营。海军驻防于南京江阴区之舰艇甚多，均归第二舰队司令林遵指挥。在南京陷落之际，林某旋即降敌，其中忠义果敢之士，不甘附逆之辱者，乃毅然冒险突围。时长江南北两岸，均为匪军所占领，尤其江阴要塞区火炮林立，亦告叛变。我舰不避艰辛险阻，其由南京倡导突围者，有永嘉舰长陈庆堃少校，永定舰长刘德凯中校，其余少数舰只跟随东下。其在江阴区者，有逸仙（舰长宋长志中校）、信阳（舰长白树绵中校）两舰，由宋舰长指挥，在敌人炮火监视下，机警脱险，突围而出。各舰之英勇行动，乃为新海军冒险犯难精神之发挥，亦为可圈可点史实之所在。嗣于沪战之直后，陈舰长庆堃立即晋升中校，并荣颁青天白日勋章，以昭忠勇。

匪大军渡江后，南京沦陷，其进攻目标立即指向上海地区。时汤恩伯将军任淞沪杭警备总司令，为该区之最高指挥官，石觉将军任淞沪防卫司令官，负直接指挥作战之责，辖有陆军十个师之众。海军参战各舰艇，均归第一舰队司令马纪壮少将指挥，以支持陆军之战斗。长治舰为参战各舰中战力最强者，位于吴淞口，对于陆上各区之我军防御部署，适居于中央位置，亦系桂总司令之旗舰。在淞沪保卫战开战之后，匪军向上海三面进攻，我陆军各军、师节节败退，防卫区域逐渐缩小，惟我方防御正面阵地之五十二军（军长为刘玉章将军）位于杨行月浦之间，战力很强，则屹立不动。因此匪军主力追攻之重点，亦以该区阵地为主。除以优势之重炮兵部队集中射击外，并实施人海战术，向五十二军猛扑连续攻击。五十二军向防卫部告急，长治舰奉令以巨炮支持，我即与五十二军无线电话连络，始悉匪军重炮兵群及密集部队等，均位于牛角尖一带，时正值黑夜，船锚泊江中，我在海图上精确测出射击距离恰好一万码左右，为最有效之距离，但射击弹道，正好经过上海市区的上空，故非特别谨慎不可。在准备完成之后，即对该牛角尖地区实施连续猛烈齐放，五十二军第一线部队代为观测弹着，并修正弹着，连续两个小时，耗弹两百余发，一时炮声隆隆，上海市数百万市民，闻之不胜惊恐，次晨接获刘玉章军长来电：「贵舰之巨炮，既重又准确，匪军伤亡甚大，本晨攻势已渐顿挫，其炮兵亦停止射击，仍请有效继续支持。」上海报纸于次日刊登，五十二军战绩辉煌，陆海协同密切，战力强大，匪军攻势受挫等语。
总统蒋公虽已下野，但仍甚关心淞沪保卫战之进行，于四月廿四日乘太康军舰抵达黄浦江中碇泊，在复兴岛上召开军事作战会议。驻沪陆海空高级将领均参加，指示作战方针，对汤恩伯总司令期望甚殷，汤将军即席表示固守上海半年决无问题，孰料于领袖蒋公离沪半个月之后，上海即行易手沦陷矣。

桂总司令忽奉领袖蒋公电示饬速去青岛，协助青岛驻军刘安棋将军部队之撤退，桂将军即乘旗舰长治前往。抵青之后，桂将军带着我到刘将军司令部举行协调会议，决定撤退部署，使刘将军所部将近十万之众，搭乘商船队与海军登陆舰先行离青，径驶海南岛，驻青海军舰艇最后撤离，附近匪军未予迫害与扰乱，故撤退经过非常顺利。但锦绣的青岛风光，也就依依从此作别了！长治舰从青岛直驶舟山定海，桂总司令于视察驻港各舰之后，即乘长治舰径驶基隆。桂将军登岸后，即饬长治舰去高雄整补，时我家三代已迁居左营，战乱流离，异乡重聚，欢乐之余，又不胜感慨系之。




六、升任第一舰队司令

长治舰驻泊高雄为时不及三日，我奉桂总司令命令升任为第一舰队司令，晋级代将，并饬速往舟山定海到差，接替马纪壮少将之遗缺。同时另升任太康舰长黎玉玺为第二舰队司令进驻澎湖。我于奉令之后，即拜别父母，率长治舰返回舟山到职视事。

自淞沪与青岛相继弃守后，舟山群岛已成为台澎区北方重镇，先由浙江绥靖公署主任兼省政府主席周奉璋将军统一主持军政事宜，第一舰队先归周将军作战指挥。继而绥署与省政府取销，成立舟山军政指挥所，由郭忏将军任主任，统一指挥军政事宜。另成立舟山防卫司令部，由石觉将军任司令官，专负作战指挥之责，于是第一舰队又改归石将军指挥。舟山地区广大，群岛林立，驻防部队有陆军七十五军、八十七军、五十二军、六十七军暨暂编第一军等五个军，另有交警两个总队约十万人左右；空军驻有一个大队，成立定海指挥所，由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将军兼任总指挥官，海军第一舰队则由我负责，共同担任保卫舟山之使命。

舟山群岛形势天成，为我国沿海最优良之军港，港阔水深，形势隐蔽，出入水道共有七个之多，可供大舰队之驻泊与训练。惜未曾经营，既无码头，亦无修护补给医疗之设施，舰艇连淡水与油料补给都大成问题，因此当时我所指挥的舰艇，面临困难的问题，实在太多啦！第一舰队所负之任务有二：首为保卫舟山，支持陆军之作战，次为执行封锁关闭匪港，特别是上海港，实施经济作战。舰队所属兵力计军舰八艘，包括太字号、永字号、安字号等舰，而以长治舰为旗舰；另辖有两个炮艇队：一为机动艇队，计防艇八艘，系英国赠送者，装备良好，机动灵活，为在舟山内海作战最适用之炮艇，由李连墀中校指挥，在保卫舟山作战期间，此一艇队奏功最伟。另为第一炮艇队，均系旧式炮艇，设备较差，船型不一，勉充次要作战任务之用。

舟山防卫司令部成立后召开第一次作战会议，我亲自去参加，石司令官宣示海军之任务，指示每于夜间在舟山全区各重要水道上，都要分别布署舰艇于指定的地点，实施对海上之警戒等语。我即刻说：「此乃违反海军舰艇集中使用之原则与其机动之特性，作为活动的炮台，在海上布哨，恐不妥当，请再考虑」。彼此反复再三，坚持不下，弄得面红耳赤，会议无结果而散。过了几天，舟山军政指挥所主任郭忏将军闻讯后，即请石将军和我吃饭，席间郭对石说：「我们都是陆军将领，对于海军用兵原则和舰艇特性的了解，都是外行。我看关于此间海军作战任务之执行，就依刘司令的意见，全权处理好啦！防卫部不必多予过问。」因之，此一纷争乃告解决。


七、保卫舟山第一仗，突击镇海

在我接任第一舰队司令职务约一个月之后，奉浙江绥靖公署主任周奉璋将军之命令，饬支持陆军八十七军王永树师突击镇海。这是我军自大陆撤出之后第一次对大陆之局部反攻行动，我于接奉命令之后，即与王师长及驻定海空车前进指挥官董明德上校，举行三军协调会议，决定登陆地点及D日H时与登陆之舟波布署及海空掩护支持之程序。此系国军首次三军联合作战之行动，彼此都缺乏经验，仅凭着忠贞与果敢，来承命发动这冒险的追攻，所谓不知亦能行，岂此之谓欤。于卅八年八月初旬D日的拂晓，登陆军的舟波，（使用风船）接近至镇海以北伏龙山前预定的泊地，我率长治、永靖、永定、固安四舰，也按时到达支持的位置，我和空军董指挥官都在旗舰长治船上，在H时直前，四舰炮火开始向岸上目标区炮轰，空军也轮流炸射，岸上匪军于事前毫无准备，并无抵抗。因此登陆军就顺利的登陆，但因无重炮和车辆等装备，仅凭步兵的徒步前追，所以向内陆推进的速度缓慢。到天明之后，匪军镇海招宝山要塞炮台，忽然向泊地各舰及滩头上的登陆部队等，予以猛烈的射击，长治舰的烟筒中了一弹，尚无大害。此时长治舰距招宝山不过五千码左右，经转移至距该炮台一万码左右后，即予以连续齐放的还击。本来海军战术的原则，舰炮是不宜向岸炮对战的，但是此时情势严重，非予以有效的制压，友军即无以生存。约卅分钟后，忽见招宝山上烟光崩射，高入云霄，判系弹药库中弹爆炸，而匪炮的射击，也于焉停止。可能损失很重。登陆部队约有一团之众，遭遇匪军之抵抗，王永树师长于次日上午通知长治舰，该师奉令撤回，我即令饬各舰妥予掩护安全撤离，乃圆满结束了此一创举的三军联合作战之突击行动。


八、第一次晋见领袖 蒋公

于卅八年八月下旬，忽接奉浙江绥署周主任电话通知，领袖蒋公将飞临定海，我准时到达飞机场恭迎。蒋公于抵达定海后，随员不多，除侍卫人员外，皆系外交方面的高级人员，方知系途经定海，去南韩会晤李承晚大统领举行镇海会议的。当时只在飞机场的贵宾室休息，在召见绥暑主任周将军之后，就传谕召见我，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晋见领袖，引为莫大的荣幸。当蒙垂询舟山海上防务情势、海军作战方针、舰艇数目状态及海军官兵士气等问题甚详，我即据实报告后，领袖频频点头并谕示说：「值此国家民族存亡之秋，就需要像你这样青年有为的将领来作中流砥柱，救亡图存的。桂总司令屡次向我报告说你品学俱佳，忠党爱国，作战有方，才堪重任。今天本人见了你之后，证明桂总司令颇能知人善任，希望你能展布长才，好自为之，有厚望焉。」我恭聆领袖当面奖勉，内心非常感动，即刻回报说：「报告总统我决善尽职守，达成任务，报效党国，不负所望。」领袖旋即乘专机起飞赴韩，我即将垂询各项问题及对答经过电呈桂总司令，接奉回电：「对答恰当，颇为欣慰。」

领袖蒋公在举行镇海会议后，又飞回定海，接奉谕示要去普陀休息，叫为准备座舰。我于奉谕之后，考虑大船行动不便，且均在海上负有作战任务，一时不在港内，乃拟派永宁舰担任此程座舰之任务，经报告后奉示裁可。于领袖莅舰之后，我请示是否随行，领袖说：「你的防务要紧，可不必同行，有要事时电报即可。」领袖在普陀山佛寺名地驻节休息三日后，仍乘原座舰返定，再乘座机返台。


九、梅山岛前之危难

海军永兴军舰（PCE）前在淞沪保卫战期间，于长江口执行作战之际，舰上潜伏匪谍叛变，舰长陆维源中校不为所屈挺身搏斗，被匪谍枪杀投海。嗣由舰上忠贞官兵冒九死一生智取匪谍，平定乱源。返台修理后，海军为纪念陆前舰长之忠烈起见，乃报请将该舰改名为维源军舰，于九月初由新任舰长刘殿章少校率领抵达定海，参加第一舰队之战斗序列。当时据报象山港匪军集结，有进犯六横岛之征候，我即派维源舰前往侦察，又念该舰前发生变乱，军心不一定安稳，而刘舰长新到任，对于舟山之复杂水道，也不熟悉。我为振奋军心，确明敌情计，乃亲自率领该舰前往象山港实地侦察。

维源舰从桃花水道驶抵象山港后，只见港湾辽阔，形势甚佳，不愧为国父当年手订之东方大港，惜未经营，一切仍保持原状。但见港内船只寥寥，所报匪军集结待发之消息，证明不确。乃饬该舰由佛社水道回航定海，并经梅山岛前海面实施侦察。该岛系于十天前为匪军所占领者，于该舰距梅山岛约二千码时，发现匪军炮位数处，及匪军千余人正在构筑工事中，乃下令该舰以三吋炮及四十公厘炮断行攻击，即将匪军阵地及弹药库击中，立即爆炸燃烧，匪军伤亡枕籍，全舰官兵精神鼓舞振奋，适时又有我空军飞机临空低飞扫射，协同攻击，战果甚佳。正值兴高彩烈之际，不意匪军残余炮位两处，向我舰偷袭数弹，其中一弹系三七战防炮，适击穿维源舰前机舱，恰命中备用油柜，因而引起主机舱大火，全舰冒烟，甲板热烫，前进动力完全中止，该舰乃陷入漂流之状态，更怕引起弹药库之爆炸，其时又值逆风逆流，舰体飘向敌岸甚快，匪炮更继续向我发射不止，我舰存亡之机实属间不容发，全舰官兵立呈一片慌乱景象，甚至有人对我建议弃船逃生者。我当时认为假如弃船的话，船可能爆炸沉没，全舰人员可能被俘，乃立即予以否决，坚持不可，态度非常镇定，举止特别安详，若无其事者，乃立即下令三点处置：(1)立即抛锚防止舰体再向岸边漂流接近；(2)各炮人员严守岗位，向梅山岛上之匪炮，全力还击制压；(3)其余全体人员，一律参加救火。嗣据刘舰长报告，全舰电力系统，均已损坏，电动抽水机不能使用，无法救火。我即立饬搜集全体水桶和脸盆等轻便容器，用人力吸取海水，由上甲板舱口连续灌入前机舱中，另依火源投入泡沫从速救火，全舰官兵奋斗约一小时后，火势顿息。而岛上匪炮已被我舰完全击毁，炮战停止，至此始告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全舰人员乃面露喜色，于修复后机舱时，已夜色苍茫，星光万点，乃于切断锚炼之后，以每小时两浬之速度，缓缓驶回沉家门海面。此后幸未酿成巨变，实由于当时在状况危急之中，我决心处置正确，刚毅沈着，从容应变，固为挽救战局之主因所在，而全舰官兵忠勇用命，努力奋发，同舟共济，临危不乱之精神与表现，更属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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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世鉴·成败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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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GC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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