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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赋人权”，还是“人赋人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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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天赋人权”，还是“人赋人权”？
信天翁
今见草根“自绝于人民”的文字，不禁为他捏了把汗，情知他这下子把自己变成了“民主阶级敌人”。须知在今日海外“民主阵营”里，“民主”、“人权”、“自由”如同trinity对于基督徒一般，根本就是不容讨论的。
在这种“民主恐怖”气氛下，您要对杰佛逊等人提出的基本教义提出质疑，便犹如西方中世纪学者胆敢怀疑上帝不存在；如果敢比较民主和专制的优越性，则无异于比较上帝和撒旦谁更仁慈，等待着您的只有无情惩罚。
当然，时代毕竟不同了，过去是活活烧死异教徒，如今改为以“人民吐沫战争”淹死异议人士。水能克火，好歹算是一大科技进步吧。
废话少说，还是来说“天赋人权”吧。
我在谈中文弊病的旧作中提到，第一次提出该问题的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
“什么‘天赋人权’？我看是‘人赋人权’。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
是人民大众给的。（以下记不得原话了，留待菜帮党魁断木钉和南京
老右发挥专业特长。）”
这是他老人家在文革期间发表的最高指示。其时陈伯达还在当意识形态总管，比伟大领袖略识之无，于是便把第一句话去掉了，成了“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云云。
我已在旧作中指出了，这其实是翻译的毛病。传统中国人根本没有“权利”这个概念，只有“权力”这个概念，于是“天赋人权”便造成了双重误会，一是“天赋”不是“与生俱来”的意思，却成了“老天爷给的”意思；二是文明盲如老毛者以为那“人权”不是“人的基本权利”，而是“权力”的意思。所以他才针锋相对地予以驳斥，说他的权力并非上天恩赐，而是人民赋予的。
这只凸显了毛共文盲痞子党的野蛮性，跟草根的文字无关，不过是信笔涉及。
草先生的文字很有水平，例如那“权利与权力是有限资源”说就很有意思。他说：“权利和权力都应该属于有限的资源，某个人占多了，别人占的就少了。”
类似的话我早说过了：所谓“国权”与“民权”，在一定范围内成此消彼长的关系，人民的自由越多，政府权力也就越少。而判断社会的先进性的指标就是人民的自由度。从这个角度说，无论是法西斯还是共产社会都是人类历史上最反动的社会。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草虾却就是不能理解，写了个跟帖反驳。我也懒得打开，至今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草根先生的主要论点，还是认为人权不是与生俱来的，这说道我基本同意。我多次说过，社会学和自然科学不同，没有什么客观真理可言，更没有什么“历史潮流”，这“天赋人权”说就是最生动的例证。
明眼人一望即知，所谓“人权与生俱来”，根本就是个无从证明的presumption，既不是什么客观事实，又非普适现象，无非是个主观的价值判断而已。自然科学定律需要的“普适性”与“必然性”两大前提，它一条都不占。西学东渐前，中国人活了三四千年，从无什么“权利”观念，总不能说那儿的人类不是人类吧？如果西方不打进来，我敢断言再过一万年，中国人也绝不会自行想出《独立宣言》开宗明义给出的那些经典教义来。
这是所谓“横比”，“纵比”也是如此。如果人权确实与生俱来，那么，人权观就根本不会有个发生、发展、成熟和普及的过程，哪怕是原始人也享受现代人一样的人权。很明显，这完全是荒诞的。史实不必说，就连许多近代发现的原始部落也非常残忍，保留了用人作祭祀牺牲的野蛮习俗，澳洲毛利人更以吃人著称。
因此，事实是，人权观乃是人类在发展到一定阶段才萌生的。这并不是什么神启，而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导致人类的贪欲骤然膨胀所致。
熟悉世界历史的同志应该知道，不仅英国几次革命和法国大革命都是国王征税触发的，就连北美殖民地和帝国政府失和，一开头也是为了征税问题。帝国政府连连让步，让到后来所有的税收都豁免了，只剩下茶叶进口税。因为北美其时不产茶叶，而英国佬此前从中国偷去茶种，在印度种植成功，于是茶叶便成了他们的大宗贸易，并惯得人民养成了喝茶习惯。当时海运不便，其实对殖民地人民来说，买纳税后的茶叶，还要比买走私进来的茶叶便宜。
但因为帝国政府限制移民们向西部扩张，阻碍了人家的发财之心。闹到后来，殖民地人民便起了叛逆之心，帝国政府再让步也不行了。著名的波士顿茶叶案不过是个毅然与母国决裂的借口而已。独立的真正理由，还是争取自己独立发财的权利。
既然要号召人民起事，当然就要发布庄严声明，使读者一看便热血沸腾，用现代的话来说便是“煽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独立宣言》应该算人类历史上感染力最强的文学作品。犹记我第一次拜谒杰佛逊陵时，仰望穹顶四周那些话语，忍不住扑簌簌泪流满面，那强烈的心灵震撼至今尚难忘怀。可见当时它起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作用。
但有趣的是，杰佛逊本人就是个奴隶主，他的“人民”观念根本也就不包括有色人种。直到上世纪６０年代美国爆发民权运动，白人们才面临着理论上和良心上的双重尴尬：黑人们的斗争口号，正是当年杰佛逊的那些话语。全靠黑人的斗争和连续几届联邦政府的持续努力，南部黑人和白人才真正在政治上实现了平等。
这其实也是欧洲走过的路：开头只是精英们享受基本人权，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民的外延便逐渐扩大。据我模糊记忆，１９世纪英国虽是民主国家，但拥有选举权的公民还不到国民的２０％，直到上世纪中产阶级成了社会大多数之后，英国的民主才从精英民主过渡到了全民民主。
所以，我同意草根的基本观点，“天赋人权”不是什么“真理”，政治学本身不过是一堆主观价值体系，有何“真理”可言？在某种角度上，那确实是一种为需要发明出来的政治斗争武器。
但草根先生说：
“天赋人权这个东西不是真理，却绝对有用──在政治斗争中，谣言
和谎言都是很有力的武器，独裁统治者靠媒体说谎就可以让不少老百
姓心甘情愿地帮他们维护独裁统治。民运领袖王希哲先生有一句名言：
‘中国民主事业的利益需要赵紫阳是什么，他就是什么’，这话的意
义与‘天赋人权’是类似的。 ”
我却期期以为不然。说到底，“天赋人权”不是一个事实陈述，而是一种道德信念，你可以不接受这种价值命题，说它武断，或是不现实，但你不能说它是谎言或谣言。而作为历史人物的赵紫阳究竟是什么人，乃是客观事实，根本就不能根据政治需要随意歪曲。这么做，还和中共根据政治需要随时树立英雄甚至造神有何区别？
更重要的是，“天赋人权”作为一种道德口号，给了人类一个努力奋斗的方向。身为奴隶主的杰佛逊在两百年前写下的话语，居然成了黑人争取自己权利的口号的历史事实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因此这话的正确解读应该是：
“在一个常态社会中，所有公民的基本人权都应视为与生俱来，任
何人无权无故剥夺。”
下一个问题是，人权是怎么获得的？草根说的“一部分是周围环境给的，一部分是靠自己争来的”，似乎模糊不明。
从人权观在西方的逐渐普及，似乎可以看出人权是怎么获得的。那大概可以说是“半由天赋，半由人赋”，也就是部分由社会生产力进步造成，部分由统治者恩赐，部分由人民争取。
此中理由并不费解：老马的唯物史观也不是毫无道理。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因为新的生产工具出现，他们发现给奴隶松绑能解放他们的活力，使得双方受益，这就是“恩赐”必然发生的客观基础。从人民的角度来说，生活水平提高了，谋求温饱不再是压倒一切的急切需要，自然也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社会问题上来；教育的普及提高了民智，民众自身的权利意识也就会逐渐觉醒；资讯发达使得“地球村”形成并越来越小，促使各国的价值观互相渗透影响。这综合的结果，便是西方如今高度普及的人权观和普遍良好的人权状况。
马教无法解释的是东方社会。论“斗争”，全世界从没哪个国家如中国那样动不动斗个死去活来，血流漂杵。咱们的“农民起义”和内战次数，恐怕远远超过所有其他国家一切内战与革命的总和。但这结果却是越斗越后退。朱元璋本人是“农民起义”头子，而他建立的大明王朝比起宋朝来倒退了不知有多远，人民的自由被大幅度剥夺。等到最后斗出毛王朝来，社会便倒退到史无前例的最低谷。
该怎么解释这种现象？我已经在旧作中谈得够多了，不想再说轱辘话。简言之，其中最主要的因素，我认为还是文化传统决定的。在中国历史上，咱们从来认为争名逐利是可耻的，从来不敢理直气壮地为自己争利益。同样是斗争，人家是因为国王增税而斗争，咱们却是实在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明神宗疯狂掠夺人民财富，滥加“矿税”，士大夫除了谴责他的贪欲之外，却做梦也想不到贪欲并不一定可耻，真正可耻的是它以压制他人的贪欲来实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孔孟之道提倡安贫乐道，坚决反对走资，全民合力将社会冻结在男耕女织的农耕社会，使得最有权利意识的中产阶级特别是资本家们从未在中国诞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为民运中央首长胡平同志痛心疾首的“犬儒主义盛行”，未始不是人权观在未来中国空前普及的先声。
作者：Anonymous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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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权观乃是......人类的贪欲膨胀所致”,嗯，此言甚爽... -- *冷酒独酌* - (0 Byte) 2005-5-20 周五, 下午10:05 (140 reads)
- 都不是。 -- 邋遢道士 - (24 Byte) 2005-4-03 周日, 下午10:07 (174 reads)
- “天赋人权”等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赛昆 - (0 Byte) 2005-4-03 周日, 下午8:56 (134 reads)
- 呵呵。。。所谓“天赋人权”和“天赋君权”一样（大家不觉得很象吗，都是受命于天）， -- none - (11 Byte) 2005-4-03 周日, 下午1:35 (162 reads)
- 驳芦笛 -- 人力车 - (2585 Byte) 2005-4-03 周日, 上午11:40 (253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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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杰在奴的问题上看得不见得比同时代的人短，他受指责最多的好像是他的外甥还是 -- 消极 - (234 Byte) 2005-4-03 周日, 上午9:31 (199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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