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迷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副总指挥封从德在98年的文章《有感於「天安門」一片的报道》中称柴玲的采访谈话是「完全是以留下遺言的心情說出肺腑之言」。既然副总指挥他以前的丈夫都说这个讲话是柴玲的肺腑之言,那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又有什么好在多年之后再为其矫饰狡辩的呢?
再结合柴玲在采访讲话中说到过她当时已经相信的话,就是她一旦被捕就将面临十七年的牢狱之灾,要坐牢做到四十岁。她为此表示说被这样的政府残害,不甘心。她在作此谈话时已经打算逃往南方,但柴玲经过了思想斗争还是选择了留在广场,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出逃?这在封从德的同一篇文字中道出了真话,而且这个说法是我认为到目前为止对这一问题最有信服力的答案,他说:“其實一出廣場,比在學生堆中的危險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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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有感於《天安門》一片的报道
----封从德
如果一個人說了一個小時的話,我們只抽取其中的一兩句巧妙地編排一下,便很容易扭曲其原意,乃至完全反轉。最近有關柴玲當年的一段錄像談話的報導,便可說明一個昭然的事實可以被歪曲到何種程度。
基本的事實是﹕
一、柴玲絕沒有「讓別人流血、自己求生」,相反,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夜屠城開始,直至六四凌晨,柴玲和指揮部的成員,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廣場。清晨五點過,集中在紀念碑的數千同學撤出廣場時,柴玲帶著指揮部全体成員走在第一排,上到長安街時,坦克從隊伍後尾衝來,當場壓死壓傷十二位同學,如果坦克是衝隊首輾來,柴玲和其他人便不堪設想。然而上蒼自有安排。
二、說「柴玲談話的這段錄影從前未公佈」或只是「部分被用過」,也未符事實。這段講話的全文,可以在「天安門一九八九」一書中找到,第二六四至二六九頁。該書由台灣聯經出版,時間在一九八九年八月初,距六四僅兩個月。知名學者普林斯頓教授余英時先生為該書作序,是當時【以上第22頁】有關六四較普遍而權威的資料。該文是由錄像轉抄的,說明全文早已公佈過(其實亦非全文,參見「柴玲一九八九年五月廿八日錄影談話」全文。––作者九八年註。)
三、先不管柴玲這一個多小時的內容如何,她第一句話就是「我想,這是我最後的幾句話了。」中間又叮囑「這些話先不要披露」,完全是以留下遺言的心情說出肺腑之言。
四、再看內容。柴玲要求「不要披露」的那些話,我認為她有資格那麼說,她沒有在任何情況下臨陣脫逃,又以如此之坦誠說出了自己的心情和不甘,正顯出她是能戰勝自我的強者。真的勇士,不是沒有畏懼,而是能夠戰勝畏懼的人,柴玲的行為證明了她是勇者。
五、然而,如果將她的這些話編排起來,成為如報導的那個樣子,那麼,給人的印象完全可以反過來––「讓別人流血,自己求生」。這是對柴玲的中傷。具体內容,還是留待讀者看完全文,自作評價。
六、為何柴玲想離開廣場?五月二十八日下午,作完這次談話之後,她找到我說要去南方發動「聯省自治」,以便更好地配合北京的運動,我以為此舉與學生「不參與黨派之爭」,「不政治化」之基本原則有所偏離,廣場上也脫不開身,即行勸止。當晚,她在「營地聯席會議」上辭職。是在如此情況下作這番談話的,其實一出廣場,比在學生堆中的危險大得多,柴玲說她「不在廣場上堅持下去」,哪裡是「讓別人流血,自己求生」?此即其談話帶「遺言」性質的因由。 (六四檔案´89)
七、那麼,她說「我和大家不一樣,我是上黑名單的人,對政府這樣的殘害,我不甘心,我要求生」,又是怎麼回事呢?第一,這句話在原文中,是在「期待流血」那些話之後半個小時【以上第23頁】說的,二者本連不上,記者硬是將其緊接在一起,混淆視聽,自然達到歪曲的效果。第二,如果讀原來的全文就知道中間柴玲講了許多感人的話。她也是人,為何不可以期望自己也有一個安宁的生活?「因為她是總指揮」?––正是因為她是總指揮,她說自己與別人不同就很坦白,一般沒上黑名單的人,法不治眾﹔上了黑名單的人,不是應該特別注意安全嗎?第三,要明白,五月二十八日,還沒有六四屠殺,誰也沒料到會有這麼慘烈的結局,當時最有危險的,不就是這些上了黑名單的人嗎?大家不要用六四屠殺之後的眼光看之前的事。而報導的效果恰好利用了這一時間差,而令讀者不自覺。
八、關於「期待流血」一段,報導用移花接木,前後拼湊的方法,同樣也扭曲了其本意。上下文很清楚,這裡的「期待」,不是「期望」,而是「等待」、「準備」之意。實際上廣場上的許多同學,不斷地用自我犧牲的方式以感化政府,促成對話﹕從絕食到絕水,乃至準備自焚,其作法可以討論,其精神實在可嘉––要清楚,他們不是要犧牲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是犧牲的是自己,難道這種自我犧牲精神也當韃伐嗎?五月二十八日柴玲講這話是在四千同學絕食七天七夜無效,政府反施以戒嚴令的情況下,對政府不再抱幻想的心情。事實不是證明,共產黨的真面目確實以其屠殺而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了吧?
九、柴玲的過錯,在於說了這些話,自己又沒死。如果柴玲死在廣場,或被坦克壓碎在長安街上,大家再看這個錄像,還會這麼指責她嗎?然而,真有人希望她死掉嗎?不是大家聽到她逃出中國時,都歡欣鼓舞嗎?
十、柴玲逃出中國時,這篇談話已公諸於世半年多了,鋪天蓋地的榮譽堆在她身上,沒人提起此文,是為甚麼?五年之後,卻用如此卑劣的手法來中傷,又為甚麼?彼一時矣,此一時矣,這個公案值得一參。
最後,鑒於八九民運許多基本史實的調查長期受到忽視、誤解乃至歪曲,建議有能力的民運機構,及有關史學研究單位,組織力量,趁大家記憶還未模糊,當事人都在的有利條件下,開始全面的研究,成立專業或業餘小組,逐步搞清六四有關的重大史實,以防止諸如此次的歪曲。一個不吸取歷史教訓的民族,是一群白癡,將在同一個坑裡跌兩跤。(作於巴黎,一九九五年五月四日,九八年元月修訂)
(六四檔案 - 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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