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纳百川

登录 | 登录并检查站内短信 | 个人设置 网站首页 |  论坛首页 |  博客 |  搜索 |  收藏夹 |  帮助 |  团队  | 注册  | RSS
主题: 关于信仰的条件答复友人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驴鸣镇
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作者 关于信仰的条件答复友人   
所跟贴 关于信仰的条件答复友人 -- 土土007 - (3241 Byte) 2009-5-30 周六, 上午3:30 (493 reads)
土土007






加入时间: 2008/04/19
文章: 780

经验值: 28579


文章标题: 朋友的讲稿原文————《约伯记》中撒旦的问题 (143 reads)      时间: 2009-5-30 周六, 上午3:32

作者:土土007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约伯记》中撒旦的问题

谭毅

关键词:无条件的信仰,德性,幸福,公正,崇高
摘要:本文通过对《旧约·约伯记》中约伯故事的分析,考察了人类信仰的根据问题。“约伯敬畏神,岂是无故呢”,这一由撒旦提出来的问题可以从三个层面上理解:德性与幸福的关系,上帝的公正与人的公正的关系,以及崇高和超越对于信仰的意义。本文认为,《约伯记》最终没有能够回答撒旦的问题,约伯的信仰并不是无条件的。这使得我们需要进一步思考无条件信仰的困难性。


《约伯记》一开篇即说“乌斯地有一个人名叫约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完全正直”的证据是什么呢?是一段描述: “他的家产有七千羊,三千骆驼,五百对牛,五百母驴,并有许多仆婢。这人在东方人中就为至大。”(伯1:3 );“他的儿子,按着日子,各在自己家里设摆筵宴,就打发人去,请了他们的三个姐妹来,与他们一同吃喝”(伯1:4);“筵宴的日子过了,约伯打发人去叫他们自洁。他清早起来,按着他们众人的数目献燔祭。因为他说,恐怕我儿子犯了罪,心中弃掉神。约伯常常这样行。”(伯1:5)从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出,约伯的“完全正直”不是说他没有任何过错,而是强调他谨守着仪式的规定,并且从他对子女的督导可以看出他品格高尚和对神的忠贞。“恐怕我儿子犯了罪,心中弃掉神”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约伯的这种忠贞并非外在的仪式所能完全涵盖,约伯关心的是人的灵魂状况。他所要求的忠贞和清洁,是直接针对人的内心而言的。但这一切为什么会引起撒旦的怀疑呢?
当上帝询问撒旦:“你曾用心察看我的仆人约伯没有。地上再没有人像他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 【伯1:8】 耶和华问撒但说,你曾用心察看我的仆人约伯没有。地上再没有人像他完全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Then the Lord said to Satan, 'Have you considered my servant Job? There is no one on earth like him; he is blameless and upright, a man who fears God and shuns evil.' )] 的时候,撒旦回答说:“约伯敬畏神,岂是无故呢?”[ 【伯1:9】 撒但回答耶和华说,约伯敬畏神,岂是无故呢?('Does Job fear God for nothing?' Satan replied.)]
撒旦为什么会怀疑约伯对神的敬畏的真实性呢?从约伯当时的状况看来,他认为约伯是在用自己殷勤、严格的祭祀活动来证明自己对上帝的敬畏;同时,也用自己对神的敬畏来装饰自己的祭祀活动。于是,他可以在自己的这个轮转里安然地享有一切富足。他获得了“义人”的称呼,不但众人,他自己也完全相信自己的正直和信仰的纯正。然而,如果脱离开这个轮转,如果他如今所享有的一切,不再能作为他正直和信仰的证明和来源,那么他会怎么样呢?他是否考虑过他信仰的真正根基是什么?他敬畏神是什么性质?正如撒旦的这个问题“约伯敬畏神,岂是无故呢?”这里的“无故”即“for nothing”,是指无任何条件的。那么约伯对上帝的信仰确实是绝对无条件的吗?他信仰上帝的原因仅在上帝本身,而没有别的任何目的吗?恐怕众人和约伯本人都没有回答过这些问题。撒旦问题的提出是具有合理性的。然而,在《约伯记》中,问题是否得到了真正的回答呢?
下面我们一一来分析:

德性和幸福

我们可以从约伯受试探之前的信仰状况来开始这个问题。
约伯在受试探前的信仰也许是一种习俗给予他的本能。他接受习俗所规定的原则,并诚恳地依照这些原则为人行事,包括敬畏神。在这种观念中,德性和幸福处于直接的因果连接状态。比如,“善有善报”这样的观念对人们来说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效力,包含着他们亲身所感受到的深刻经验,也是他们最常会接受到的训导。我们也许可以说约伯是为了幸福而追求德性,为了个人生活的美满和富足而去当一个义人。但这种带有目的性的追求并不如我们今天的理解中那样显得功利和市侩。因为,在古代世界,德性和幸福既然是一体的,那么约伯天然地就将这二者作为一个整体接受下来。在他的观念中,“幸福”就包含着德性,“生活美满”就包含着勤劳、忠贞和品行高尚。这些词决不不仅仅是我们现代从一个普通的中国市民口中听到的那样只意味着生活优越和有钱有势。对于生活在古代世界的约伯,德性、信仰和他的生活都是一体的。他努力做一个义人,追求幸福,这是他的荣耀,没有任何会让人羞愧的成分。我们可以看到,约伯作为一个公认的义人,他确实享受着富足的生活,也赢得了众人的尊敬,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可能有许多和约伯一样正直、敬畏神的人都遭受了过多的痛苦甚至死于非命。但约伯的例子在人们的观念中,是最正常、最当然的状况。
我们可以由此去比较一下希腊式的德行与幸福的连接。在希腊,德性(arete)是指人身上的卓越之闪耀,而幸福(eu-daimonia)则是“好-精灵”守护的状态。我们可以从亚里士多德那里了解到希腊人关于这两个词的观念。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第一卷中将善的事物分为三类,即外在的、灵魂的、身体的善。在这三类善的事物中,他当然认为最真实的善是灵魂的善[亚里士多德:“善的事物已被分为三类:一些被称为外在的善,另外的被称为灵魂的善和身体的善。在这三类善的事物中,我们说,灵魂的善士最恰当意义上的、最真实的善。”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11月版,页21。)]。随后他提到他赞同把幸福定义为生活得好和做得好[亚里士多德: “那种幸福的人及生活得好也做得好的看法,也合于我们的定义。因为我们实际上把幸福确定为生活得好和作得好。此外,人们所寻找的幸福的各种特征也都包含在我们的定义中了。”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11月版,页22。)]。并将人们追求的归属于幸福的各种特征,诸如德性、明智、智慧、快乐、运气都囊括在自己的定义内。亚里士多德尤其强调德性对于幸福的重要。有德性的人不需要别的附加的快乐,他们的有德性的行为和生活本身就已经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快乐[亚里士多德:“我们的定义同那些主张幸福在于德性或某种的性的意见是相合的。因为,合于德性的活动就包含着德性。……同样,在生命中获得高尚[高贵]与善的时那些做的好的人。而且,他们的生命自身就令人愉悦。……合于德性的活动就是这样的事物。这样的活动既令爱高尚[高贵]德人们愉悦,又自身就令人愉悦。所以,他们的生命中不需要另外附加快乐,而是自身就包含快乐。” (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 译,前揭,页23。)]。最后,亚里士多德总结说“幸福是万物中最好、最高尚[高贵]和最令人愉悦的。”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德性本身就是最高的幸福。从这里我们已经能够明显看出,德性和幸福在希腊人那里是如何和谐地统一在一起。如果说约伯所接受的“善有善报”的观念意味着德行能够带来幸福,这二者是因果性的、推导式的连接;那么在希腊人这里,德性本身就是幸福,它不需要因果性的连接,而是一种本质性的同一。
然而,德行和幸福在约伯那里的连接,或者说这种因果关系在约伯随后的事件中已经受到了怀疑。作者借撒旦之口提出对于约伯这样一个在德行和幸福统一的观念中被人们尊敬的完美者的怀疑,而后来约伯在遭受试探时说的痛苦言辞也仿佛让人们看到,德行和幸福通过因果相统一的观念只是人们的一种意愿和希望,它在人世间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而这种希望和意愿如今在一个人遭受毁灭性打击时,也几乎要被击碎了。从德行直接推导出幸福,人们对此几乎已经绝望了。
德行和幸福的因果性统一不是人世间的法则,那么这二者是否就绝对无法连接呢?在康德看来,它们却是必须连接的,而且要在更高层次上连接。这就是他提出的道德目的论。康德在《实践理性批判》和《目的论判断力批判》中对幸福与德性的关系作出了详尽深刻的探讨,而这事实上是对“约伯问题”的回应。
在《实践理性批判》中,康德谈到实践理性的二律背反问题。他明确说,幸福和德行之间必然的连接,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的[ 康德:“或者追求幸福的欲望必须是德行准则的动机,或者德行的准则必须是幸福的有效原因。第一种情形是绝对不可能的……第二种情形也是不可能的……从而通过一丝不苟遵循道德法则[而成就的]幸福与德行之间必然的和足以达到至善的连接,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法指望的。”(康德《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5月版,页125。)]。然而,这种连接的不可能仅仅是在这个世界(here)上的不可能[ 康德:“两个命题中的第一个:追求幸福产生了有德行的意向的根据,是绝对虚妄的;但是第二个命题,德行意向必然产生幸福,不是绝对虚妄的,而只是在这种意向被视作感觉世界中的因果性形式的范围内,从而在我认定这个世界的此在为理性存在者实存的唯一方式的范围内,才是虚妄的,因而它仅仅是有条件的虚妄的。” (康德《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 译,前揭,页125。)]。
他看到了自然秩序中邪恶和让人恐惧的部分,这部分与上帝通过智慧和仁爱创世的计划是不相符合的。如果说世界是作为一个秩序整体而存在的,那么这一秩序和道德秩序之间的关联也仍然是不清楚的。对于自然秩序的敬畏本身并不能给人类提供什么指导,无论上帝那深奥的创世智慧是体现在微细小的事物上,还是体现在最宏伟的事物上。康德对人类的幸福和价值实现的重要性的非常关注,这使得他尝试着最终做出这样的论辩——他把上帝的存在作为一个“必须的公设”而提出,仅仅是—个公设,这一公设之提出,其最终目的是为了人的道德价值和尊严。上帝创世计划的最终目的乃是人的尊严和价值。这个最终目的也只能是人类赋予自身的。它存在于人类自己的创造和成就里面,存在于人的良善意志之中。因此,康德所期许的上帝创世计划的终极目的乃是人的良善意志。[康德:“惟有这样一个在目的关系中能够成为他自己的至上法则的理性的生存,换言之,惟有服从道德律的理性存在者的生存,才能够被设想为一个世界的存有的的终极目的。”(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 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版,页322。)]并且,康德相信,人性有能力去不断努力以找出那个平衡、去接近那个纯净的范式、那个完美的意志和道德律令之间的一致[ 康德:“道德律作为运用我们的自由的形式上的理性条件,单凭自身而不依赖于任何作为物质条件的目的来约束我们;但它毕竟也给我们规定、并且是先天地规定了一个终极目的,使得对它的追求成为我们的责任,而这个终极目的就是通过自由而得以可能的、这个世界中最高的善。……人得以在上述法则之下树立一个终极目的的那个主观条件,就是幸福。因此,在这个世界中所可能的、并且就我们而言可以作为终极目的来促进的最高的自然的善,就是幸福,就是在人与德性法则相一致这个条件下、即在配得到幸福的条件下成为幸福的。”(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 译,前揭,页322。)]。当人去追求这个世界中的目的——幸福,同时又在配得到幸福(即人与德性法则相一致)的时候成为幸福,那么,刚才提到的德性和幸福就完成了它们的统一。
康德和约伯一样敏锐地意识到了道德在世间所处的反复无常的困境。而他所提出的理解方式,要求人类勇敢地忠诚于道德理想,敢于面对任何的威胁和诱惑。毕竟,尘世生命的目的并不是整个生命的目的,因此,人类要希望某些东西。但是这绝不能用来证明上帝的恩典;这种希望只能是由理性道德信仰所做出的一个权威裁决。
也许约伯所提出的问题,到康德那里获得了一种解答,然而在《约伯记》中,它们始终最为最迫切、最无法让人回避的问题而存在着。

公正的两难

下面我们可以去讨论一下约伯受试探之时的状况。
约伯在受试探时的信仰,是一个不断怀疑者的信仰。他似乎接近于某种虚无:“我厌弃性命,不愿永活。你任凭我吧,因我的日子都是虚空。”(伯7:16)然而又仍在思考神和渺小不足道的人之间的关系“鉴察人的主阿,我若有罪,于你何妨?为何以我当你的箭靶子,使我厌弃自己的性命?”(伯7:20)
当撒但击打约伯,使他从脚掌到头顶长毒疮,约伯的妻子都劝他放弃神的时候,“约伯却对她说,你说话像愚顽的妇人一样。嗳,难道我们从神手里得福,不也受祸吗?”(伯2:10)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约伯已经开始逐步否定撒旦的怀疑。在约伯的理解中,神所给与人的不仅仅是福祉,而应该是公正。
和约伯相比,他的朋友一出场就是一副副当时流行的信仰意见的承载者面目。他们虽然对约伯有一定的同情,但他们并不真正思考痛苦、不幸和是非颠倒对人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信仰来得直接和简单。他们无法对一个具体的人的遭遇提出任何有说服力的解释。此刻,他们既然说服、劝慰不了约伯,可以想象,他们面对遭受灾难的世人,也同样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除了自以为深谙上帝之道的姿态和说教之外。约伯的朋友们似乎没有想过,如果约伯受试谈前的富足与平安并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义人,那么他受试谈后的不幸为什么又可以直接说明自己是一个不义的人呢?约伯尚且在思量神公正的含义,而他的朋友们却打算用自相矛盾的结论把这一切对付过去。约伯心灵坦直、诚实、直率地承认自己的怀疑,渴望清除自己并没有理解的虚假信念(bad faith)。如果诚实是一切美德之首,那么约伯品行中的优点实在不是他的朋友所能企及。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约伯比周围这些朋友都更具有一个信仰者所具有的诚实和坚强,更接近撒旦所要求的那种纯正。
在朋友陪伴他度极其痛苦的七天之后,约伯开始诅咒自己的生日。但这并不是他脆弱和轻易动摇信仰的标志。是一个人对世间凄苦遭遇的探问。当他对这些痛苦有了切身之感的时候,他对“光”的意义有了怀疑。他拒绝像那种置身于灾难和痛苦之外的人那样,用庸常和肤浅的报应论来打发这些疑问。
在这种探问中,他不断地往前走。在当时正统的宗教解释背后,是因果报应的论调。而这种论调在约伯看来是不能接受的,首先因为这条规律不能盲目地应用在自己身上,其次,他可能认为人们之所以持有这种信念的原因在于恐惧。而约伯恰恰要祛除恐惧。他可以绝望,但拒绝被恐惧控制。
以利法发言对约伯说:“必死的人岂能比神公义吗?人岂能比造他的主洁净吗?(伯4:17) 但如何理解这里的“公义”和“洁净”呢?似乎人们认为接受神比任何凡人都公义和洁净这个结论就可以心安理得。而约伯却不以为然。至此,约伯可以说确实走上了撒旦为他安排的道路,即自己去探问信仰的根源。
约伯的言行很容易让人理解为对他应得而不能得的利益的抱怨。但这大概是误解。他恰恰不在这个系统里思考问题。他所要思考的是:真正的公正是什么?
既然出现了公正的问题,也就出现了人的公正和上帝的公正的区分。人的公正和上帝的公正是不同的。人如果用世间的公正法则来取代上帝的公正法则,那么上帝本身也将被人取消。如果只承认和接受上帝的公正,那人们就是认为存在一种完全异于我们的、不可能被我们理解的公正。但这种公正和人的公正有什么关系呢?和人所在的尘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此时是不是可以将上帝和人的这种关系理解为一种不可理喻的、甚至完全是一种强加式的关系呢?那么,上帝和这个世界不是处于一种蛮横的连接中了吗?
我们可以参照一下柯拉科夫斯基对这个问题的论述。他在《宗教:如果没有上帝……》一书的第一章谈到了各种有关神义论的讨论。其中的一种讨论就认为人作为有限的存在,和上帝这样的无限者无法进行类比,因此人所拥有的一切关于善、正义、公正、智慧等等一切概念都不能延伸到上帝身上。上帝的存在和人的道德和精神生活无关,或者说人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找不到这种关联[ 柯拉柯夫斯基:“上帝的善与智慧和我们对上帝设计的我们这个世界中的善与智慧的见解无关……严格地说,上帝的存在和我们的道德生活与精神生活无关;上帝不过是推出的一些这样的、而非那样的法规,但这些法规时符合他的智和善的。”(柯拉柯夫斯基:《宗教:如果没有上帝……》,杨德友 译,北京,三联出版社,1997年4月版,页4—5)]。尽管像约伯一样,无数的人都感受到人身处的这个世界的恶和不公,但这根本不会威胁到上帝的完美和公正,因为上帝的作为是符合他的善、公正、智慧和逻辑的。遗憾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这善、公正和智慧意味着什么,也不可能理解上帝的逻辑。对于一个信徒来说,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信赖”上帝。这种信赖包含着的意思就是“无条件地相信”,同时它是预先(先验)设定的,不会被经验性的事实所动摇。信徒信赖上帝,把痛苦交给上帝[柯拉柯夫斯基:“上帝管理世界的方式对我们不具补偿性,我们可以相信上帝的正义终将占上风,善、恶将会的到妥当报答;然而,这与我们在尘世的幸福活着不幸是不相关的。” (柯拉柯夫斯基:《宗教:如果没有上帝……》,前揭,页30)]。也许对约伯来说,这是他能等到的唯一的回答。但对我们来说,这个回答显然是不够的。所以,这一切问题对上帝来说都不是问题,都不成其为自相矛盾的麻烦,但对人来说,却永远不能成为有结果的问题。

崇高与超越

下面,我们来考察约伯在耶和华的出现时的信仰。耶和华的出现只是表明,约伯的追问达到了尽头。他还能如何继续呢,神都已经出现了。但这位神的出现并没有改变约伯的信仰。只是给他指出了终点所在罢了。此前琐法对约伯说过“你考察,就能测透神吗?你岂能尽情测透全能者吗?”(伯11:7)“他的智慧高于天,你还能做什么。深于阴间,你还能知道什么。”(伯11:8)。约伯在回答朋友时也已经说了,“但人在神面前怎能成为义呢?(伯9:2) 若愿意与他争辩,千中之一也不能回答。(伯9:3)”但他“虽无指望,然而我在他面前还要辩明我所行的”(伯13:15)。那么神如今对约伯的质问难道又出乎约伯的预料之外,是约伯不曾想到的吗?不是。约伯回答上帝时说:“我是卑贱的。我用什么回答你呢?只好用手捂口。”(伯40:4)这种口吻表明:你用我所不知道的来问我,我知道我无法回答你,而你也不会回答我。不过,你总算出现了。我那帮朋友全是凡人,却用全能者的口吻、用一套套空洞的训诫来对待我,这是多么冷酷和无知。只有你才能这样对我讲话,只有你才能让我知道我探问的终点。的确,有些事物是超出我所能知道的范围之外的。那么这就算是你回答我了。
此刻,约伯顺服了,但他到底顺服于什么呢?是崇高吗?怎么理解这种崇高呢?上帝从旋风出现,这狂暴的旋风对于约伯意味着什么?约伯会把他看作上帝在发怒吗?在这种强力面前,约伯是否感到了乏力和颓丧,进而屈从了它们?如果是这样,那么这种屈从在康德看来和信仰的关系极小。因为处于这种状态中的人无法判断,当然也不可能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对神的敬畏和谦恭[ 康德:“一个人,当他现实地恐惧着,因为他感到这恐惧的原因就在自身中,他意识到他以自己卑下的意向违背了某种强力,而这种强力的意志是不可抗拒的同时又是正义的,这时他根本就不处在对神的伟大加以赞赏的心境之中,这要求的是凝神静观的情调和完全自由的判断。” (康德《判断力批判》,邓晓芒 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5月版,页103。)]。但等上帝发言完毕,我们再来看约伯的回答时,我们发现他于震惊之余,言辞是冷静的。也许正可以称得上康德对信仰中崇高的要求。从康德对崇高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约伯执意探问上帝,直到上帝出现后,约伯所表现出的冷静,都说明,至少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摆脱了信仰中的迷信成分,而达到了信仰自身。他在上帝面前的屈从,是出于对崇高的敬畏[ 康德:“只有当他意识到自己真诚的、神所喜欢的意向的时候,那些强力作用才会有助于在他心中唤起这个存在者的崇高性的理念,只要他在自己身上认识到这意向的某种合乎这个存在者意志的崇高性,并由此而被提升到超越对这些自然作用的恐惧之上,不把这些作用看作是这个存在者的怒火的爆发。甚至谦恭……也是一种内心的崇高情调。即执意屈从于自责的痛苦,以便逐渐根除那痛苦的原因。……迷信……在内心中建立的不是对崇高的敬畏,而是在超强力的存在者面前的恐惧和害怕,受惊吓的人感到自己屈服于这存在者得意志,但却并不对他抱有高度的尊重:这样一来,当然也就不能产生出良好生活方式的宗教,而只不过是邀宠和谄媚罢了。” (康德《判断力批判》,前揭,页103。)]
约伯从诉诸于习俗的观念到诉诸公正到诉诸上帝的大能,即崇高,他本人的探问之路也达到了终点。但目睹这一场戏剧的撒旦会感到满意吗?崇高本身是绝对无可质疑的吗?不然。我们可以引入薇依对崇高的理解。在她的理解中,屈从于崇高仍然是奴隶对主人的屈从。上帝和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种屈从关系[ 薇依:“正义是在上帝那里是圣父和圣子结合起来的这种爱的形象,这种爱是分离的思想,正统者的共识。可是,当有一个强者和一个弱者时,就无需使两种意志结合起来。只有一种意志,即强者的意志。弱者只有惟命是从。……对于仆从来说,在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力量关系中,从某种程度的不平等起,有一种想物质阶段转化的过程和人格的失落。古人说:‘一个人沦为奴隶之时就失去一半灵魂。’” (薇依:《在期待之中》,杜小真、顾嘉琛 译,北京,三联出版社,1994年6月版,页84。)]。在薇依德理解中,上帝的创世行为就是一种后退、一种弃绝的行为。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是他退隐了,不再对这个世界发号施令,他放弃了他拥有的对这个世界的全部权力。在《约伯记》中,上帝作为绝对的超越者,他不厌其烦地通过绝对力量、崇高来显现。对此,薇依一定是不能赞同的。她认为,更纯粹的超越者是放弃了自己权力的上帝,是像基督那样的以不使用力量,变得无力、苦弱来显现自身的神[ 薇依:“蕴含着上帝的这种弃绝,这种距离,这种自动消隐以及上帝在尘世间表面上不在场,实际上奥秘在场的各种宗教,是真正的宗教,是伟大的默示在不同语言中的体现。那些代表着神明,似乎主宰一切的宗教,是虚伪的宗教。”(薇依:《在期待之中》,杜小真、顾嘉琛 译,前揭,页87。)]。

结尾

我们来看看最后,约伯受试探后的信仰。我们可以看到,约伯受试探后的描述是,“这样,耶和华后来赐福给约伯比先前更多。他有一万四千羊,六千骆驼,一千对牛,一千母驴。”(42:12)不过,这种赏赐对约伯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样,约伯年纪老迈,日子满足而死。”(42:17)这种“满足”和外在的状况已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信仰,无论他对神的敬畏是哪一种类型的敬畏,那都不是“无条件”的。所以,上帝赢了,因为约伯没有放弃信仰;但撒旦也没有输——至少在他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上,他没有输。
约伯是一个真正去思考如何才能信仰上帝、为何人要信仰上帝的人。但他经历的事件,包括他的追问和思考都没有回答撒旦的问题:“约伯敬畏神,岂是无故呢?”约伯只是通过自己的思考和身体行为最终找到了自己信仰的根源。这种根源可能是习俗的观念,可能是公正的理念,也可能是崇高的力量。而撒旦的问题其核心却是探问约伯的信仰是否只在上帝本身,而没有其他的根源。这又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无条件的信仰是否可能?至少,在约伯身上,我们没有看到这种可能性。也许,我们暂时能够得出的结论是,人们对信仰的要求总是倾向于其无条件性。这是撒旦的问题给我们指出的一个方向。但是这种倾向所指向的终点却离我们无限远。我们在《约伯记》中所看到的,正是这种无条件信仰的困难。即使如约伯这样一个最接近撒旦所要求的纯粹的人,也不能达到。

Satan’s question in Job
Tan Yi

Abstract: In this article I investgate the bases of the human belief by analyzing the Job’s story in The Books Of The Old Testament. “Dose Job fear God for nothing?” We can understand this question put by Satan through three lays: virtue and happiness God’s justice and human’s justice, the meaning of sublime and transcendency to belief. I think Job did not answer Satan’s question, Job’s belief is not holding for nothing. That makes us consider the difficulties of unconditional belief.

Keywords: unconditional belief, virtue, happiness, justice, sublime

作者:土土007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返回顶端
阅读会员资料 土土007离线  发送站内短信
显示文章:     
回复主题   printer-friendly view    海纳百川首页 -> 驴鸣镇 所有的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论坛转跳: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新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回复主题
不能在本论坛编辑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删除自己的文章
不能在本论坛发表投票
不能在这个论坛添加附件
可以在这个论坛下载文件


based on phpbb, All rights reserved.
[ Page generation time: 0.06697 seconds ] :: [ 24 queries excuted ] :: [ GZIP compression enabl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