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ke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5/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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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oke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还记得小时候晚上坐在院子里听奶奶讲故事，有个人去寻亲，走啊走啊，有一天，钱变成了灰，他就知道阴间到了，…, 记得跟邻居的小孩子玩，比赛说长大了当空军，当坦克兵，…, 奶奶早晨出去从西单走到中山公园，有时抓个蚂蚱，用线拴上给我当玩具,…, 记得奶奶背着我去前门，去永定门，在电车里往外看，第一次看见骡车，…, 困难时期，奶奶带我回老家，节约定量，…, 送我上幼儿园，我就哭着逃跑，…, 奶奶说老天爷只是第二大的，政府最大，那时不知道政府是什么，… 北京那时没这么拥挤，胡同里很清静，小孩玩不用担心汽车。我父亲说，解放前他在新街口马路上玩弹球，一天也过不了多少车。
我上小学记得第一天老师让带钱买铅笔盒，跟奶奶要了三块钱，就怕带的不够，在老师那里买了个美猴王的铅笔合，四角五分。老师名字叫张淑惠，是刚毕业的中学生，经常到我家告状说我上课爱说话。二年级后换了老师。我记得同桌的名字叫惠小玲，在府右街住。她告诉我说，那次有个用“模”字组词，看了我就想起组词“模样”。有次纪念烈士，老师让我和惠小玲当献花圈的两个队员。
还没到暑假就不上课了，因为老师要搞文化大革命。就在街上跟小孩子玩，有一天，邻居说西单第一理发店出事了，红卫兵把橱窗里的照片用脚踩，写着向妖头怪发开火，我赶快跟邻居小孩去看，西单街上贴满了传单，这是红卫兵杀向社会破四旧的第一天。第二天就在我们邻里开了抄家风，一个资本家姓张，一个珠宝商，家被抄了，听说姓张的被打死了，我就知道抄家时很多人在看，有红卫兵把门，不让小孩接近。后来几天排队卖废品，四旧都当废品卖，我记得我加上了两本我的旧书，一本叫印度民间故事，另一本叫一朵小红花。
文革也影响到我家了，私房要交公，排着队去交房产蓝图。我奶奶交了蓝图回来，把一张小纸片（收据）收在小皮箱里。我家有颗枣树特别甜，枣核也小，邻居还算客气，没有因为房产交公就打枣，我家摘了枣就分给邻里。奶奶没忘了让我父亲去爷爷的坟上看看，父亲回来说找不到了，坟地都被平了，农民当了菜地了。记得我奶奶特别生气，说怎么不让死人安静啊，…, 我家住在市中心，街上天天有新闻，打倒这个，打倒那个，这派那派，大串联接见红卫兵，让各家捐碗，捐被褥，原被抄家的那个张家的房子成了红卫兵接待站。说红卫兵是毛主席的客人。记得我家捐了两个大瓷碗和旧毯子。北京大街人山人海，很烦人。记得有条标语说革命的欢迎，游山玩水的滚蛋。还经历了件新鲜事就是西单商场武斗，一派叫尖兵，另一派叫造反团，分别占据食品商场 （堂子胡同）和第五商场 （槐里胡同）。我去看时，带柳条帽持大棒的武斗队员封锁了通路（据说两派都请了工厂的援军）。除了在街上玩，我就在家做晶体管收音机，奶奶每天给我两角钱，攒在纸盒里，买零件。我在读半导体的书时，看见了平方根号，学会了手算平方根，又在旧书店买了些数理旧书看 (那时文科书毒草多，不知道该不该卖，旧书店里卖数理化旧书)，旧书店在食品商场和第三商场之间，在面向西单北大街的新华书店后头. 那时商场里面是通的,可以从堂子胡同进去,从槐里胡同出来. 第三商场包括又一顺饭馆,曲艺楼（二楼小剧场）,…, 就这么小学毕业了。
中学的日子不好过，只要晚八点有重要广播，要自动去学校游行。敲锣打鼓庆祝最高指示发表，到天安门去报喜。我当时也纳闷，毛主席说了话，自己当然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去报喜呢？我在班里日子不好过，原因是白专道路。其实就是些代数几何，谈不到专呢。我的班主任（叫辅导员）叫周冠英，这人是高中学历，造反派，最爱主动积极创造四好排。他常常组织我们班 （那时教“排”）去出操，夜行军，深得连 (就是年级) 指导员的赏识。连指导员叫刘玲岱，参过军，当过文化教员，是党员。这两个人没事找事就找到我头上，说白专道路是阶级斗争，说我影响了一部分人，资产阶级争夺接班人。这两人竟组织班会对我大批判。那时我父亲去五七干校，我母亲去六二六医疗队 （六二六指示，把医疗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在家里就是奶奶代我们兄弟，还有个表弟（也是父母都下乡了）。我就是两件事，做晶体管收音机，看数理旧书。我奶奶看我不出门乱跑就很满意，并不知道我在学校被班主任和指导员树为反面典型。那时学校经常劳动，下乡学农，下厂学工，文化课得了七个优成了我的一条罪状，更证实了白专道路。我就有次胡写得数，周冠英问我这些数怎么来的，我说是猜的，他又说我骄傲自大竟然猜答案。我那时的希望就是周冠英刘玲岱这两个人离我远点，让我看点书。
作者：yoke 在 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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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几分甜蜜几分辛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