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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导游一日流水帐——朱学勤、余杰、刘小枫夫妇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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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导游一日流水帐——朱学勤、余杰、刘小枫夫妇印象   
所跟贴 记得鲁老爷子对有名气的人大都嗤着鼻子,而对于学生辈的反倒乐于提携。 -- Anonymous - (44 Byte) 2003-8-05 周二, 下午6:51 (172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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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确切地说,应是乐于提携跟他一派的学生辈 (149 reads)      时间: 2003-8-05 周二, 下午8:30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他把青年分成两类,坏的和好的。

对那些他认为跟他不是一派的青年,他下手毫不容情。

比如对徐懋庸和陈其昌。



相比之下,反对共产主义的胡适,

1935年还写文章向那些为共产主义而牺牲的理想主义青年脱帽致敬,

境界高下之别,判若云泥



下面这篇文章,又是一个不经同意发表人私信的例子。鲁迅还特别

解释,他要人家从这私信看出,发信者乃是“恶劣”的青年:



“我没有得他同意就在这里发表了,因为其中全是教训我

和攻击别人的话,发表出来,并不损他的威严,而且也许

正是他准备我将它发表的作品。但自然,人们也不免因此

看得出:这发信者倒是有些‘恶劣’的青年!”



这个徐懋庸是共产党员,鲁迅这篇文章,让他吃了几十年苦头。



================================

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



  鲁迅先生:



  贵恙已痊愈否?念念。自先生一病,加以文艺界的纠纷,我就无缘再亲聆教诲,

思之常觉怆然!



  我现因生活困难,身体衰弱,不得不离开上海,拟往乡间编译一点卖现钱的书

后,再来沪上。趁此机会,暂作上海“文坛”的局外人,仔细想想一切问题,也许

会更明白些的罢。



  在目前,我总觉得先生最近半年来的言行,是无意地助长着恶劣的倾向的。以

胡风的性情之诈,以黄源的行为之谄,先生都没有细察,永远被他们据为私有,眩

惑群众,若偶像然,于是从他们的野心出发的分离运动,遂一发而不可收拾矣。胡

风他们的行动,显然是出于私心的,极端的宗派运动,他们的理论,前后矛盾,错

误百出。即如“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口号,起初原是胡风提出来用以和

“国防文学”对立的,后来说一个是总的,一个是附属的,后来又说一个是左翼文

学发展到现阶段的口号,如此摇摇荡荡,即先生亦不能替他们圆其说。对于他们的

言行,打击本极易,但徒以有先生作着他们的盾牌,人谁不爱先生,所以在实际解

决和文字斗争上都感到绝大的困难。



  我很知道先生的本意。先生是唯恐参加统一战线的左翼战友,放弃原来的立场,

而看到胡风们在样子上尚左得可爱;所以赞同了他们的。但我要告诉先生,这是先

生对于现在的基本的政策没有了解之故。现在的统一战线——中国的和全世界的都

一样——固然是以普洛为主体的,但其成为主体,并不由于它的名义,它的特殊地

位和历史,而是由于它的把握现实的正确和斗争能力的巨大。所以在客观上,普洛

之为主体,是当然的。但在主观上,普洛不应该挂起明显的徽章,不以工作,只以

特殊的资格去要求领导权,以至吓跑别的阶层的战友。所以,在目前的时候,到联

合战线中提出左翼的口号来,是错误的,是危害联合战线的。所以先生最近所发表

的《病中答客问》,既说明“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是普洛文学到现在的一发

展,又说这应该作为统一战线的总口号,这是不对的。



  再说参加“文艺家协会”的“战友”,未必个个右倾堕落,如先生所疑虑者;

况集合在先生的左右的“战友”,既然包括巴金和黄源之流,难道先生以为凡参加

“文艺家协会”的人们,竟个个不如巴金和黄源么?我从报章杂志上,知道法西两

国“安那其”之反动,破坏联合战线,无异于托派,中国的“安那其”的行为,则

更卑劣。黄源是一个根本没有思想,只靠捧名流为生的东西。从前他奔走于傅郑门

下之时,一副谄佞之相,固不异于今日之对先生效忠致敬。先生可与此辈为伍,而

不屑与多数人合作,此理我实不解。



  我觉得不看事而只看人,是最近半年来先生的错误的根由。先生的看人又看得

不准。譬如,我个人,诚然是有许多缺点的,但先生却把我写字糊涂这一层当作大

缺点,我觉得实在好笑。(我为什么故意要把“邱韵铎”三字,写成像“郑振铎”

的样子呢?难道郑振铎是先生所喜欢的人么?)为此小故,遽拒一个人于千里之外,

我实以为不对。



  我今天就要离沪,行色匆匆,不能多写了,也许已经写得太多。以上所说,并

非存心攻击先生,实在很希望先生仔细想一想各种事情。



  拙译《斯太林传》快要出版,出版后当寄奉一册,此书甚望先生细看一下,对

原意和译文,均望批评。敬颂痊安。



  懋庸上。八月一日。



  以上,是徐懋庸〔2〕给我的一封信,我没有得他同意就在这里发表了,因为

其中全是教训我和攻击别人的话,发表出来,并不损他的威严,而且也许正是他准

备我将它发表的作品。但自然,人们也不免因此看得出:这发信者倒是有些“恶劣”

的青年!



  但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巴金,黄源,胡风〔3〕诸先生不要学徐懋庸的样。因

为这信中有攻击他们的话,就也报答以牙眼,那恰正中了他的诡计。在国难当头的

现在,白天里讲些冠冕堂皇的话,暗夜里进行一些离间,挑拨,分裂的勾当的,不

就正是这些人么?这封信是有计划的,是他们向没有加入“文艺家协会”〔4〕的

人们的新的挑战,想这些人们去应战,那时他们就加你们以“破坏联合战线”的罪

名,“汉奸”的罪名。然而我们不,我们决不要把笔锋去专对几个个人,“先安内

而后攘外”〔5〕,不是我们的办法。



  但我在这里,有些话要说一说。首先是我对于抗日的统一战线的态度。其实,

我已经在好几个地方说过了,然而徐懋庸等似乎不肯去看一看,却一味的咬住我,

硬要诬陷我“破坏统一战线”,硬要教训我说我“对于现在基本的政策没有了解”。

我不知道徐懋庸们有什么“基本的政策”。(他们的基本政策不就是要咬我几口么?)

然而中国目前的革命的政党·向·全·国·人·民·所·提·出·的·抗·日·统

·一·战·线·的·政·策,·我·是·看·见·的,·我·是·拥·护·的,·

我·无·条·件·地·加·入·这·战·线,·那·理·由·就·因·为·我·不

·但·是·一·个·作·家,·而·且·是·一·个·中·国·人,所以这政策在

我是·认·为·非·常·正·确·的,我加入这统一战线,自然,我所使用的仍是

一枝笔,所做的事仍是写文章,译书,等到这枝笔没有用了,我可自己相信,用起

别的武器来,决不会在徐懋庸等辈之下!其次,我对于文艺界统一战线的态度。·

我·赞·成·一·切·文·学·家,·任·何·派·别·的·文·学·家·在·抗

·日·的·口·号·之·下·统·一·起·来·的·主·张。我也曾经提出过我对

于组织这种统一的团体的意见过,那些意见,自然是被一些所谓“指导家”格杀了,

反而即刻从天外飞来似地加我以“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这首先就使我暂不加入

“文艺家协会”了,因为我要等一等,看一看,他们究竟干的什么勾当;我那时实

在有点怀疑那些自称“指导家”以及徐懋庸式的青年,因为据我的经验,那种表面

上扮着“革命”的面孔,而轻易诬陷别人为“内奸”,为“反革命”,为“托派”,

以至为“汉奸”者,大半不是正路人;因为他们巧妙地格杀革命的民族的力量,不

顾革命的大众的利益,而只借革命以营私,老实说,我甚至怀疑过他们是否系敌人

所派遣。我想,我不如暂避无益于人的危险,暂不听他们指挥罢。自然,事实会证

明他们到底的真相,我决不愿来断定他们是什么人,但倘使他们真的志在革命与民

族,而不过心术的不正当,观念的不正确,方式的蠢笨,那我就以为他们实有自行

改正一下的必要。我对于“文艺家协会”的态度,我认为它是抗日的作家团体,其

中虽有徐懋庸式的人,却也包含了一些新的人;但不能以为有了“文艺家协会”,

就是文艺界的统一战线告成了,还远得很,还没有将一切派别的文艺家都联为一气。

那原因就在“文艺家协会”还非常浓厚的含有宗派主义和行帮情形。不看别的,单

看那章程,对于加入者的资格就限制得太严;就是会员要缴一元入会费,两元年费,

也就表示着“作家阀”的倾向,不是抗日“人民式”的了。在理论上,如《文学界》

〔6〕创刊号上所发表的关于“联合问题”和“国防文学”的文章,是基本上宗派

主义的;一个作者引用了我在一九三○年讲的话,并以那些话为出发点,因此虽声

声口口说联合任何派别的作家,而仍自己一相情愿的制定了加入的限制与条件〔7〕。

这是作者忘记了时代。我以为·文·艺·家·在·抗·日·问·题·上·的·联·

合·是·无·条·件·的,·只·要·他·不·是·汉·奸,·愿·意·或·赞·

成·抗·日,·则·不·论·叫·哥·哥·妹·妹,·之·乎·者·也,·或·鸳

·鸯·蝴·蝶



  〔8〕



  ·都·无·妨。但在文学问题上我们仍可以互相批判。这个作者又引例了法国

的人民阵线〔9〕,然而我以为这又是作者忘记了国度,因为·我·们·的·抗·

日·人·民·统·一·战·线·是·比·法·国·的·人·民·阵·线·还·要·

广·泛·得·多·的。另一个作者解释“国防文学”,说“国防文学”必须有正确

的创作方法,又说现在不是“国防文学”就是“汉奸文学”,欲以“国防文学”一

口号去统一作家,也先豫备了“汉奸文学”这名词作为后日批评别人之用〔10〕。

这实在是出色的宗派主义的理论。我以为应当说:·作·家·在“·抗·日”·的

·旗·帜,·或·者·在“·国·防”·的·旗·帜·之·下·联·合·起·来;

不能说:作家在“国防文学”的口号下联合起来,因为·有·些·作·者·不·写

“·国·防·为·主·题”·的·作·品,·仍·可·从·各·方·面·来·参·

加·抗·日·的·联·合·战·线;即使他像我一样没有加入“文艺家协会”,也

未必就是“汉奸”。“国防文学”·不·能·包·括·一·切·文·学,·因·为

·在“·国·防·文·学”·与“·汉·奸·文·学”·之·外,·确·有·既·

非·前·者·也·非·后·者·的·文·学,除非他们有本领也证明了《红楼梦》,

《子夜》,《阿Q正传》是“国防文学”或“汉奸文学”。这种文学存在着,但它

不是杜衡,韩侍桁,杨邨人〔11〕之流的什么“第三种文学”。因此,我很同意

郭沫若〔12〕先生的“国防文艺是广义的爱国主义的文学”和“国防文艺是作家

关系间的标帜,不是作品原则上的标帜”的意见。我提议“文艺家协会”应该克服

它的理论上与行动上的宗派主义与行帮现象,把限度放得更宽些,同时最好将所谓

“领导权”移到那些确能认真做事的作家和青年手里去,不能专让徐懋庸之流的人

在包办。至于我个人的加入与否,却并非重要的事。



  其次,我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口号的关系。徐懋庸之流的宗派主

义也表现在对于这口号的态度上。他们既说这是“标新立异”〔13〕,又说是与

“国防文学”对抗。我真料不到他们会宗派到这样的地步。只要“民族革命战争的

大众文学”的口号不是“汉奸”的口号,那就是一种抗日的力量;为什么这是“标

新立异”?你们从那里看出这是与“国防文学”对抗?拒绝友军之生力的,暗暗的

谋杀抗日的力量的,是你们自己的这种比“白衣秀士”王伦〔14〕还要狭小的气

魄。我以为·在·抗·日·战·线·上·是·任·何·抗·日·力·量·都·应·

当·欢·迎·的,·同·时·在·文·学·上·也·应·当·容·许·各·人·提

·出·新·的·意·见·来·讨·论,“·标·新·立·异”·也·并·不·可·

怕;这和商人的专卖不同,并且事实上你们先前提出的“国防文学”的口号,也并

没有到南京政府或“苏维埃”政府去注过册。但现在文坛上仿佛已有“国防文学”

牌与“民族革命战争大众文学”牌的两家,这责任应该徐懋庸他们来负,我在病中

答访问者的一文〔15〕里是并没有把它们看成两家的。自然,我还得说一说“民

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口号的无误及其与“国防文学”口号之关系。——我先

得说,前者这口号不是胡风提的,胡风做过一篇文章是事实〔16〕,但那是我请

他做的,他的文章解释得不清楚也是事实。这口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标新立异”,

是几个人大家经过一番商议的,茅盾〔17〕先生就是参加商议的一个。郭沫若先

生远在日本,被侦探监视着,连去信商问也不方便。可惜的就只是没有邀请徐懋庸

们来参加议讨。但问题不在这口号由谁提出,只在它有没有错误。如果它是·为·

了·推·动·一·向·囿·于·普·洛·革·命·文·学·的·左·翼·作·家·

们·跑·到·抗·日·的·民·族·革·命·战·争·的·前·线·上·去,·它

·是·为·了·补·救“·国·防·文·学”·这·名·词·本·身·的·在·文

·学·思·想·的·意·义·上·的·不·明·了·性,·以·及·纠·正·一·

些·注·进“·国·防·文·学”·这·名·词·里·去·的·不·正·确·的·

意·见,为了这些理由而被提出,那么它是正当的,正确的。如果人不用脚底皮去

思想,而是用过一点脑子,那就不能随便说句“标新立异”就完事。“民族革命战

争的大众文学”这名词,在本身上,比“国防文学”这名词,意义更明确,更深刻,

更有内容。“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主要是对前进的一向称左翼的作家们提

倡的,希望这些作家们努力向前进,在这样的意义上,在进行联合战线的现在,徐

懋庸说不能提出这样的口号,是胡说!“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也可以对一

般或各派作家提倡的,希望的,希望他们也来努力向前进,在这样的意义上,说不

能对一般或各派作家提这样的口号,也是胡说!但这不是抗日统一战线的标准,徐

懋庸说我“说这应该作为统一战线的总口号”,更是胡说!我问徐懋庸究竟看了我

的文章没有?人们如果看过我的文章,如果不以徐懋庸他们解释“国防文学”的那

一套来解释这口号,如聂绀弩〔18〕等所致的错误,那么这口号和宗派主义或关

门主义是并不相干的。这里的“大众”,即照一向的“群众”,“民众”的意思解

释也可以,何况在现在,当然有“人民大众”这意思呢。我说“国防文学”是我们

目前文学运动的具体口号之一,为的是“国防文学”这口号,颇通俗,已经有很多

人听惯,它能扩大我们政治的和文学的影响,加之它可以解释为作家在国防旗帜下

联合,为广义的爱国主义的文学的缘故。因此,它即使曾被不正确的解释,它本身

含义上有缺陷,它仍应当存在,因为存在对于抗日运动有利益。我以为这两个口号

的并存,不必像辛人〔19〕先生的“时期性”与“时候性”的说法,我更不赞成

人们以各种的限制加到“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上。如果一定要以为“国防文

学”提出在先,这是正统那么就将正统权让给要正统的人们也未始不可,因为问题

不在争口号,而在实做;尽管喊口号,争正统,固然也可作为“文章”,取点稿费,

靠此为生,但尽管如此,也到底不是久计。



  最后,我要说到我个人的几件事。徐懋庸说我最近半年的言行,助长着恶劣的

倾向。我就检查我这半年的言行。所谓言者,是发表过四五篇文章,此外,至多对

访问者谈过一些闲天,对医生报告我的病状之类;所谓行者,比较的多一点,印过

两本版画,一本杂感〔20〕,译过几章《死魂灵》〔21〕,生过三个月的病,

签过一个名〔22〕,此外,也并未到过咸肉庄〔23〕或赌场,并未出席过什么

会议。我真不懂我怎样助长着,以及助长什么恶劣倾向。难道因为我生病么?除了

怪我生病而竟不死以外,我想就只有一个说法:怪我生病,不能和徐懋庸这类恶劣

的倾向来搏斗。



  其次,是我和胡风,巴金,黄源诸人的关系。我和他们,是新近才认识的,都

由于文学工作上的关系,虽然还不能称为至交,但已可以说是朋友。不能提出真凭

实据,而任意诬我的朋友为“内奸”,为“卑劣”者,我是要加以辩正的,这不仅

是我的交友的道义,也是看人看事的结果。徐懋庸说我只看人,不看事,是诬枉的,

我就先看了一些事,然后看见了徐懋庸之类的人。胡风我先前并不熟识,去年的有

一天,一位名人〔24〕约我谈话了,到得那里,却见驶来了一辆汽车,从中跳出

四条汉子:田汉,周起应,还有另两个,〔25〕一律洋服,态度轩昂,说是特来

通知我:胡风乃是内奸,官方派来的。我问凭据,则说是得自转向以后的穆木天

〔26〕口中。转向者的言谈,到左联就奉为圣旨,这真使我口呆目瞪。再经几度

问答之后,我的回答是:证据薄弱之极,我不相信!当时自然不欢而散,但后来也

不再听人说胡风是“内奸”了。然而奇怪,此后的小报,每当攻击胡风时,便往往

不免拉上我,或由我而涉及胡风。最近的则如《现实文学》〔27〕发表了OV笔

录的我的主张以后,《社会日报》就说OV是胡风,笔录也和我的本意不合,稍远

的则如周文〔28〕向傅东华抗议删改他的小说时,同报也说背后是我和胡风。最

阴险的则是同报在去年冬或今年春罢,登过一则花边的重要新闻:说我就要投降南

京,从中出力的是胡风,或快或慢,要看他的办法〔29〕。我又看自己以外的事:

有一个青年,不是被指为“内奸”,因而所有朋友都和他隔离,终于在街上流浪,

无处可归,遂被捕去,受了毒刑的么?又有一个青年,也同样的被诬为“内奸”,

然而不是因为参加了英勇的战斗,现在坐在苏州狱中,死活不知么?这两个青年就

是事实证明了他们既没有像穆木天等似的做过堂皇的悔过的文章,也没有像田汉似

的在南京大演其戏〔30〕。同时,我也看人:即使胡风不可信,但对我自己这人,

我自己总还可以相信的,我就并没有经胡风向南京讲条件的事。因此,我倒明白了

胡风鲠直,易于招怨,是可接近的,而对于周起应之类,轻易诬人的青年,反而怀

疑以至憎恶起来了。自然,周起应也许别有他的优点。也许后来不复如此,仍将成

为一个真的革命者;胡风也自有他的缺点,神经质,繁琐,以及在理论上的有些拘

泥的倾向,文字的不肯大众化,但他明明是有为的青年,他没有参加过任何反对抗

日运动或反对过统一战线,这是纵使徐懋庸之流用尽心机,也无法抹杀的。



  至于黄源,我以为是一个向上的认真的译述者,有《译文》这切实的杂志和别

的几种译书为证。巴金是一个有热情的有进步思想的作家,在屈指可数的好作家之

列的作家,他固然有“安那其主义者”〔31〕之称,但他并没有反对我们的运动,

还曾经列名于文艺工作者联名的战斗的宣言〔32〕。黄源也签了名的。这样的译

者和作家要来参加抗日的统一战线,我们是欢迎的,我真不懂徐懋庸等类为什么要

说他们是“卑劣”?难道因为有《译文》存在碍眼?难道连西班牙的“安那其”的

破坏革命〔33〕,也要巴金负责?



  还有,在中国近来已经视为平常,而其实不但“助长”,却正是“恶劣的倾向”

的,是无凭无据,却加给对方一个很坏的恶名。例如徐懋庸的说胡风的“诈”,黄

源的“谄”,就都是。田汉周起应们说胡风是“内奸”,终于不是,是因为他们发

昏;并非胡风诈作“内奸”,其实不是,致使他们成为说谎。《社会日报》说胡风

拉我转向,而至今不转,是撰稿者有意的诬陷;并非胡风诈作拉我,其实不拉,以

致记者变了造谣。胡风并不“左得可爱”,但我以为他的私敌,却实在是“左得可

怕”的。黄源未尝作文捧我,也没有给我做过传,不过专办着一种月刊,颇为尽责,

舆论倒还不坏,怎么便是“谄”,怎么便是对于我的“效忠致敬”?难道《译文》

是我的私产吗?黄源“奔走于傅郑〔34〕门下之时,一副谄佞之相”,徐懋庸大

概是奉谕知道的了,但我不知道,也没有见过,至于他和我的往还,却不见有“谄

佞之相”,而徐懋庸也没有一次同在,我不知道他凭着什么,来断定和谄佞于傅郑

门下者“无异”?当这时会,我也就是证人,而并未实见的徐懋庸,对于本身在场

的我,竟可以如此信口胡说,含血喷人,这真可谓横暴恣肆,达于极点了。莫非这

是“了解”了“现在的基本的政策”之故吗?“和全世界都一样”的吗?那么,可

真要吓死人!



  其实“现在的基本政策”是决不会这样的好像天罗地网的。不是只要“抗日”,

就是战友吗?“诈”何妨,“谄”又何妨?又何必定要剿灭胡风的文字,打倒黄源

的《译文》呢,莫非这里面都是“二十一条”〔35〕和“文化侵略”吗?首先应

该扫荡的,倒是拉大旗作为虎皮,包着自己,去吓呼别人;小不如意,就倚势(!)

定人罪名,而且重得可怕的横暴者。自然,战线是会成立的,不过这吓成的战线,

作不得战。先前已有这样的前车,而覆车之鬼,至死不悟,现在在我面前,就附着

徐懋庸的肉身而出现了。



  在左联〔36〕结成的前后,有些所谓革命作家,其实是破落户的漂零子弟。

他也有不平,有反抗,有战斗,而往往不过是将败落家族的妇姑勃谿,叔嫂斗法的

手段,移到文坛上。嘁嘁嚓嚓,招是生非,搬弄口舌,决不在大处着眼。这衣钵流

传不绝。例如我和茅盾,郭沫若两位,或相识,或未尝一面,或未冲突,或曾用笔

墨相讥,但大战斗却都为着同一的目标,决不日夜记着个人的恩怨。然而小报却偏

喜欢记些鲁比茅如何,郭对鲁又怎样,好像我们只在争座位,斗法宝。就是《死魂

灵》,当《译文》停刊后,《世界文库》上也登完第一部的,但小报却说“郑振铎

腰斩《死魂灵》”,或鲁迅一怒中止了翻译。这其实正是恶劣的倾向,用谣言来分

散文艺界的力量,近于“内奸”的行为的。然而也正是破落文学家最末的道路。



  我看徐懋庸也正是一个嘁嘁嚓嚓的作者,和小报是有关系了,但还没有坠入最

末的道路。不过也已经胡涂得可观。(否则,便是骄横了。)例如他信里说:“对

于他们的言行,打击本极易,但徒以有先生作他们的盾牌,……所以在实际解决和

文字斗争上都感到绝大的困难。”是从修身上来打击胡风的诈,黄源的谄,还是从

作文上来打击胡风的论文,黄源的《译文》呢?——这我倒并不急于知道;我所要

问的是为什么我认识他们,“打击”就“感到绝大的困难”?对于造谣生事,我固

然决不肯附和,但若徐懋庸们义正词严,我能替他们一手掩尽天下耳目的吗?而且

什么是“实际解决”?是充军,还是杀头呢?在“统一战线”这大题目之下,是就

可以这样锻炼人罪,戏弄威权的?我真要祝祷“国防文学”有大作品,倘不然,也

许又是我近半年来,“助长着恶劣的倾向”的罪恶了。临末,徐懋庸还叫我细细读

《斯太林传》〔37〕。是的,我将细细的读,倘能生存,我当然仍要学习;但我

临末也请他自己再细细的去读几遍,因为他翻译时似乎毫无所得,实有从新细读的

必要。否则,抓到一面旗帜,就自以为出入头地,摆出奴隶总管的架子,以鸣鞭为

唯一的业绩——是无药可医,于中国也不但毫无用处,而且还有害处的。



  八月三——六日。



  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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