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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理性、坦率、明白、远见卓识:ZT云儿转贴的3篇胡适早年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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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理性、坦率、明白、远见卓识:ZT云儿转贴的3篇胡适早年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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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理性、坦率、明白、远见卓识:ZT云儿转贴的3篇胡适早年文章 (634 reads)      时间: 2003-6-26 周四, 上午11:53

作者:Anonymous罕见奇谈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读胡适的文章,无不为其理性、坦率、明白、远见卓识而叹服,这里又是3例。

埋没在跟贴中可惜了,故再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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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该醒醒了



胡适





  本期有尔和先生译出的一篇日本人的谈话,是三月号的东京《同仁》杂志上

发表的。这里面开端就是这样的问答:



  K:中日问题到底怎样才好?

  L:目下没有法子。

  K:这不是说没有法子就可以丢开的问题,到底有方法没有?

  L:也不是没有,要之,日本人停止侵略中国就行。



  这真是一针见血的话,我们中国人要对日本人说的话,也只有这一句话:

“中日问题不是没有法子,只要日本人停止侵略中国就行。”



  这样的谈话居然可以在日本出版,居然能在这个军阀气焰最高涨的时候在

东京出版,这不能不说是日本心理转变的一个起点。虽然在这篇谈话里,那位

大概代表日本自由主义者(Liberals)的L氏说的话还只能很委婉的指出一个光

明的方向,还不敢提出具体的主张,然而我们在这里已可以看出他们已公然提

倡“披沥胸襟,互相研究”一种有“觉悟”的“国策”。



  这种觉悟的表示,正因为是在那很可怕的恐怖主义之下发出来的微弱的喊

声,是我们应该表示同情的敬意的。



  这个时候——九一八事件发生后整整一年半了----日本的军队不但占据了

整个的东三省,不但捏造了一个傀儡的伪政权,居然又侵略到热河的全省了。

日本的炸弹和重炮的声音也许不久就可以在我们的编辑室里听得见的了。----

然而我们要问日本人:中国人屈服了没有?中日的问题的解决有了一丝一毫的

进步没有?中日两国的国际关系有了一分一寸的接近没有?



  没有!绝对的没有!



  即令日本的暴力更推进一步乃至千万步,即今日本在半年一年之内侵略到

整个的华北,即令推进到全海岸线,甚至于深入到长江流域的内地----我们还

可以断言:中国民族还是不会屈服的。中国民族排日仇日的心理只有一日深似

一日,一天高似一天。中日问题的解决只有越离越远的。



  即使到了最后的一日,中国的“十八九世纪之军队”真个全被日本的新式

武器摧毁到不复能成军了,即使中国的政府被逼到无可奈何的时候真个接受了

一种耻辱的城下之盟了----我们还可以断言:那也只是中国人的血与肉的暂时

屈伏,那也决不能够减低一丝一毫中国人排日仇日的心理,也决不会使中日两

国的关系有一分一寸的改善。因为中国的民族精神在这种血的洗礼之下只有一

天一天的增长强大的:也许只有在这种血的洗礼之下我们的民族才会真正猛烈

的变成日本的永久的敌人!



  这都是常识与历史都能保证我们的事实。这都是日本的人民与政府不可不

觉悟的事实。



  是的,“这不是没有法子就可以丢开的问题”!



  是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要之,日本人停止侵略中国就行”!



  日本的真爱国者,日本的政治家,到了这个时候,真应该醒醒了!



  萧伯纳先生(George Bernard Shaw)在二月二十四日对我说:“日本人决

不能征服中国的。除非日本人能准备一个警察对付每一个中国人,他们决不能

征服中国的。” (这句话,他前几天在东京也一字不改的对日本的新闻访员说

了。)



  我那天对他说:“是的,日本决不能用暴力征服中国。日本只有一个法子

可以征服中国,即就是悬崖勒马,彻底的停止侵略中国,反过来征服中国民族

的心。”



  这句话不是有意学萧伯纳先生的腔调,这是我平生屡次很诚恳的对日本朋

友的忠告。这是我在这个好像最不适宜的时候要重新提出忠告日本国民的话。



  日本是最能学德国的,我希望这个德国好徒弟不曾忘了德意志帝国创造时

代的两件富于历史教训的故事。一八六六年六月十二,普鲁士对奥国宣战。在

三个星期之内,奥国的军队大败不能复振了。普鲁士全胜之后,俾士麦主张立

即停战议和,终于接受了一个“不割地不赔款”的和议。俾士麦的政策留下了

奥国作普鲁士的友邦与将来的联盟。过了四年,普鲁士同法国开战,七个星期

之内,法国大败了,法帝被俘了,巴黎被围了。这回战事的结果,法国赔款五

十万万法郎,并且割地两省。然而这回的大胜利种下了法德两国四十八年的不

解冤仇,种下了一九一四年的大战,种下了德国最近十五年的空前的挫辱与苦

痛。这两个不同的故事的教训是值得日本全国人想想的。



  日本军阀在中国的暴行所造成的仇恨到今天已是很难消除的了。但这一个

仇恨最烈最深的时候,也许正是心理转变最容易的时候,九世之仇,百年之友,

都在这一点觉悟与不觉悟的关头上。



  日本的自由主义者已大胆的宣言了:“日本人停止不侵略中国就行。”



  我们也可以回答日本的自由主义者:“只有日本人彻底忏悔侵略中国,是

征服中国的唯一的方法。”



  二十二,三,十二夜

  (《独立评论》第4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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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告日本国民



胡适





  “告于日本国民”的题目,是室伏高信先生提出来的。我接到了这个题目,

三个月不曾下笔,一小半是因为我太忙,一大半是因为我深怀疑这种文章有何

用处。说面子上的假话吗?我不会。说心坎里的真话吗?我怕在此时没有人肯

听。



  但今天我决定写这篇文章了,因为我不忍不说我心坎里要说的真话。凡是

真话都是不悦耳的,我要说的话,当然不能是例外。所以我先要乞求日本读者

的耐心与宽恕。



  我要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十分诚挚的恳求日本国民不要再谈“中日亲善”

这四个字了。我在四年之中,每次听到日本国民谈这四个字,我心里真感觉十

分难受,“----同听日本军人谈‘王道’一样的难受。老实说:我听不懂。明

明是霸道之极,偏说是王道;明明是播种仇恨,偏说是提携亲善!日本国民也

有情绪,也有常识,岂不能想像在这种异常状态之下高谈‘中日亲善’是完全

没有意义的吗?”



  你们试想想,这四年来造成的局势,是亲善的局势呢?还是仇恨的局势呢?



  本年六月间,“日本的军人逼迫中国的政府下了一道‘睦邻’的命令,禁

止一切反日的言论与行动。”这个命令的功效,诚然禁绝了一切反日的言论与

行动了。然而政府的法令是管不到人民的思想与情绪的。中国人民心里的反日

的情感与思想----仇恨的情感与思想----因为无处发泄了,所以更深刻,更浓

厚。这是人情之常,难道日本的军人与国民不能明白吗?



  在那“带甲的拳头”之下,只有越结越深的仇恨,没有亲善可言。在那带

甲的拳头之下高谈“亲善”,是在伤害之上加侮辱。



  所以我敬告日本国民的第一句话是:请不要再谈“中日亲善”了。今日当

前的真问题是如何解除“中日仇恨”的问题,不是中日亲善的问题。仇恨的心

理不解除,一切亲善之谈,在日本国民口中是侮辱,在中国国民口中是虚伪。



         *     *     *



  我要说的第二句话,是:请日本国民不要轻视一个四亿人口的民族的仇恨

心理。“蜂蛰尚有毒”,何况四亿人民的仇恨?



  在这几年之中,中国政府与人民对日本的态度总可以算是十分委曲求全了。

这是因为中国的领袖明白日本武力的优越,总想避免纷争的扩大,总想避免武

力的抵抗,总想在委曲求全的形势之下继续努力整顿我们自己的国家。



  “但我们现在观察日本军人的言论,我们知道日本军人的侵略野心是无止

境的。满洲不够,加上了热河;热河不够,延及了察哈尔东部;现在的非战区

还不够作缓冲地带,整个华北五省又都有被分割的危险了。这样的步步进逼,

日本军人的侵略计划没有止境”,但中国人的忍耐是有尽头的。仇恨之上加仇

恨,侮辱之上加侮辱,终必有引起举国反抗的一日。



  阿比西尼亚(Abyssinia)反抗意大利的榜样,最可以引起中国人民的反省,

最可以令中国人民感觉新的惭愧与新的兴奋。“我们难道不能学阿比西尼亚吗?”

这是处处听得见的问话。



  自然,学阿比西尼亚也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我可以警告日本国民:如果

这个四亿人口的国家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被逼到忍无可忍的时候,终有不

顾一切,咬牙作困斗的一天,准备把一切工商业中心区,一切文化教育中心区,

都在二十世纪的飞机重炮之下化成焦土。前年日本的领袖曾有“焦土外交”的

口号。我们审察今日的形势,如果日本军人的言论真可以代表日本的政策,中

国真快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了。无路可走的中国,只有一条狭路,那就是困兽的

死斗,用中国的“焦土政策”来应付日本的“焦土政策”。



  所以我的第二句话是:日本国民不可轻视中国民族的仇恨心理。今日空谈

“中日亲善”,不如大家想想如何消释仇恨。日本国民必须觉悟:两国交战,

强者战胜弱者,这是常事,未必就种下深仇恨。日俄战后,不出五年,日俄已

成同盟国了。中日战后,不出十年,当日俄战时,中国人大多数是同情于日本

的。普鲁士战胜奥国,不久两国就成了同盟国。故我说,战胜未必足以结仇恨,

只有乘人之弱,攻人之危,使人欲战不能,欲守不得,这是武士道所不屑为,

也是最足使人仇恨的。仇恨到不能忍的时候,必有冲决爆发之患,中国化为焦

土又岂是日本之福吗?



         *     *     *



  我要说的第三句话,是:日本国民不可不珍重爱惜自己国家的过去的伟大

成绩和未来的伟大前途。



  日本国民在过去六十年中的伟大成绩,不但是日本民族的光荣,无疑的也

是人类史上的一桩“灵迹”。任何人读日本国维新以来六十年的光荣历史,无

不感觉惊叹兴奋的。



  但东方古哲人说过:“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个伟大的国家也可以轻

易毁坏的。古代大帝国的崩溃,我们且不论。西班牙盛时,占有半个西半球,

殖民地遍于世界,而今安在哉?德意志的勃兴,其迅速最像日本;当一九一四

年大战之前夕,德意志的武备,政治,文化,科学,工业,商业,哲学,音乐,

美术,无一不占全世界第一位。四年的战争竞使这个最可羡慕赞叹的国家陷入

最纷乱最贫苦的境地,至今二十年,还不能恢复战前的地位。



  我们看这些明白的史例,可以觉悟“人事不可怠终”的古训是最有意义的。

百年创业之艰难,往往毁于三年五载的轻率。



日本帝国的前途是无限的。没有他国可以妨害她的进展,除非她自己要毁

坏她自己。



  三年前,一个英国研究国际关系史的专家Arnoldt Toynbee (托因比)曾指

出日本军人的行为是一个全民族“切腹”的行为。这个史学者的警告是值得日

本国民的深省的。



  我是一个最赞叹日本国民已往的成绩的人。我曾想像日本的前途,她的万

世一系的天皇,她的勤俭爱国的人民,她的武士道的遗风,她的爱美的风气的

普遍,她的好学不厌的精神,可以说是兼有英吉利与德意志两个民族的优点,

应该可以和平发展成一个东亚的最可令人爱羡的国家。



  但我观察近几年日本政治的趋向,很使我替日本担忧。第一,六十年来政

治上很明显的民治宪政的趋势,在短时期中被截断了,变成了一种武人专政的

政治。第二,一个最以纪律秩序著名的国家,在几年之中,显出了纪律崩坏的

现象;往往使外国人不知道日本的政权究竟何在,军权究竟何在。第三,一个

应该最可爱羡的国家变成了最可恐怖的国家,在偌大的世界里只有敌人,而无

友国。第四,武力造成的国际新局势,只能用更大的武力去维持,所以军备必

须无限制的扩充;而无限制的军备扩充适足以增加国际上的疑忌,因而引起全

世界的军备竞赛,也许终久还要引起国际的大战祸。----仅仅举这四大端,已

够使外人替日本担忧了。



  一大块新占有的土地在手里,一个四亿民族的仇恨在心里,一个陆军的强

邻在大陆上,两个海军的敌手在海上----这个局势是需要最神明害智的政治眼

光与手腕来小心应付的。稍一不慎,可以闹成绝大的爆炸,可以走上全民族自

杀之路。



  古人说的“悬崖勒马”,是最艰难的工作,世界政治史上尚不多见。但苦

海无边,回头是岸。不回头的危险是不能想像的。



  所以我要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日本国民不可不珍重爱惜日本过去的光荣,

更不可不珍重爱惜日本未来的前途。我因为不信日本的毁坏是中国之福或世界

之福,所以不忍不向日本国民说这最后的忠言。



  最后,我感谢室伏高信先生邀我发言的高谊。这种高谊只有说真话可以报

答。





                  中华民国甘四年双十节前一周。



              后 记



  这篇文字本是为东京出版的《日本评论》(原名《经济往来》)写的,登在

那个刊物的十一月号里。我很佩服《日本评论》的编辑人发表此文的“雅量”,

所以我把此文的原稿发表在这里。日文的译本有三处“遭到不得己的删削”,

现在都用方括[]标明。



                       胡 适

                    (《独立评论》第178号)







=====================

答室伏高信先生



胡适





室伏高信先生:



  我那篇《敬告日本国民》,居然能在《日本评论》上登出,贵社诸位编辑

先生的雅量,是我十分敬佩的。



  我在《日本评论》十二月号里得读你的《答胡适之书》——可惜我能读的

是译文----我很高兴,不但因为我那篇文字有了“抛砖引玉”的效果,更因为

这样打开的交换意见的风气也许是我们两个国家在此时机最需要的。



  你能谅解我的“偶像破坏”的立场,这是最可喜的一件事,因为我常觉得

贵国现时的学人往往不懂得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排斥古文化的努力。



  是的,“日本也曾选过这条路”。但我总觉得贵国在这一点上虽然比我们

早几十年,不幸偶像破坏运动的收束未免太早了一点,复古与存古的保守潮流

也未免回来的太快了一点吧?



  我和我的朋友的立场是这样的:凡文化都有他的惰性,都会自己保守自己

的。少数先知先觉的思想家,如果他们看清楚了“去腐”和“革新”的必要,

应该站到屋顶上去大声疾呼,不必顾虑破坏之太多,更不必顾虑祖宗遗产有毁

灭的危险。“真金不伯火”,这是我们祖宗的一句名言。真有价值的东西是毁

不掉的。



  近年来北平访问的日本朋友往往替“东方的遗产”抱着过分的忧虑,仿佛

宁愿东方少年人天天念阿弥陀佛,或打麻雀牌,而不愿他们“心醉于唯物论”,

或信仰自由主义。这种忧虑,你的答书里也曾提及。



  我想,我们两个国家里值得忧虑的,恐怕还有比东方遗产的失坠更重要的

吧?我个人决不愁东方遗产与东方文化的失坠。我所焦虑的是我们东方民族刚

开始同世界人类的最新文化接触,就害怕他的诱惑,就赶快退缩回到抱残守阔

或自夸自大的老路上去。更可焦虑的是我们东方民族也许在那“拥护东方的遗

产”的大旗之下做出一些自相残害的丑戏来,贻笑于全世界。



  室伏先生,你想这不是我们今日更应该顾虑的吗?



         *     *     *



  在你的答书的后幅,你指出我们两国之间的仇恨心理之所由来。你似乎也

把这种仇恨心理看作中国“以夷制夷”的政策的结果。你问我们:“中国的敌

人,是日本还是英国?应该是日本,应该是英国?”



  这一段话,若在一篇外交词令里或军人演说里发见,我毫不惊异。但在你

的文章里,我读了不能不感觉一点惊讶。



  “以夷制夷”是句古文,翻成白话,就是“借一个友谊的国家的援助来抵

御一个敌对的国家”。这是一切国家常做的事,这里只有成败可评量,没有什

么是非可判断。



  贵国昔年不也曾受了“不列颠的诱惑”,做了她的二十年的同盟国吗?后

来为了美国的满洲开放论,贵国不也曾联俄制美吗?这都是很晚近的历史,大

家总还不会全忘记吧?



  至于中国,老实说,我们这个国家还不配与谁为友,更不配与谁为敌。友

是平等的,敌也是平等的。孙中山先生曾有遗言:“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

民族,共同奋斗”。然而谁是真正“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呢?孙中山先生的那

句遗训,恐伯是十年前的一个梦想吧?



  今日我们应该梦醒了。我们今日不妄想寻得一个“以平等待我之民族”。

我们今日只能这样想:凡对于我们最少侵略的野心的,凡不妨害我们国家的生

存与发展的,都可以做我们的朋友。凡侵略我们的,凡阻害我们国家的生存与

发展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室伏先生,请你想想,上述的两条界说,是公道呢?还是不公道呢?



  你不赞成“犹太主义”。但是犹太主义中有一种奇论,劝人“爱你的仇敌”。

我这二十五年来曾深信这种“犹太主义”。但是,我很惭愧,我信道不驾,守

道不坚,在最近几个月中,我颇有点怀疑这种主义不是我们肉体凡夫所能终身

信奉的了?



  我近来感觉到,这种犹太主义不如我们“东方遗产”里几句老话:“不迁

怒”,“不念旧恶,怨是用希”。这些是近于人情的,是我们稍稍加一点理智

力就可以实行的。譬如我怨日本的某个某个军人,同时我可以敬爱我的朋友高

木八尺教授,这样“不迁怒”,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又如日本帝国一旦改涂易

撤,变成了中国的好朋友,我当然可以忘记过去的许多怨恨,这样“不念旧恶”,

不也是很容易的事吗?



  但是,如果一个强国乘人之弱,攻人之危,不但种下了仇恨,还要继续播

种你所说的“第二仇恨”、“第三第四而至于永久的仇恨”----在这样迅速播

种之下,敝国即有聪明圣智的“指导者”,恐怕也就无法劝导国民对那个国家

“发生真正的友情”了吧?



         *     *     *



  你对我们发出警告:“不要受不列颠的诱惑”。室伏先生,你愿意听我讲

一个历史的故事吗?



  从民国十四年六月到民国十六年,是中国仇视英国最激烈的时期。那三年

英国工商业受的绝大损失,你也许还记得。民国十五年的冬天,我正在英国,

天天读的是保守党报纸上主张严厉惩讨中国的论调。然而英国的政治家坚决的

抱定他们的和平政策。他们派一个蓝博森(Miles Lampson)来做公使;他们在

那年十二月里发表了一篇所谓“耶诞节觉书”,表示英国政府对中国的和平政

策。中国革命党人不信“不列颠的诱惑”,要逼John Bull拔出刀来。于是有

次年一月初旬用武力占据汉口英国租界的事。英国的外交家依旧忍耐着,不但

不拔出刀来,并且派遣专员到武汉去和陈友仁订立汉口协定。这样忍耐的结果,

几个月之后,风头转了,仇英的心理渐渐转过了。“不列颠的诱惑”终于收效

了?



  这个故事足够答复来书的质问了吗?你问我们:“贵国是不是善于忘记英

国给贵国的苦楚?”我可以回答说:我们行的只是上文说的东方圣人“不念旧

恶”的古训。“美貌的,狡猾的诱惑”是可以令人忘记过去的苦楚的。聪明的

室伏先生,谁能不受“美貌的,狡猾的诱惑”呢?



  反过来说,“带甲的拳头”是善忘病的最灵治疗剂。今天开一炮,明天开

十架轰炸飞机来,后天开十列车的军队来,先生,你想,我们的“善忘病”应

该不应该被吓跑了呢?



         *     *     *



  今天北平大雪,我的园子里的松树枝上都压着银色的厚絮。这园子是你到

是你到过的。我那天不曾告诉你,这园子里界地的琉璃瓦都是圆明园里的遗物;

门口的白石阶台也是我的屋主从圆明园的瓦砾场上搬来的。我站在这阶台上望

着那雪地里微露出的琉璃瓦。不禁想到那七十五年前英国法国的联军入北京烧

毁圆明园的历史。眼前虽有满地的遗物可以帮助记忆,我不能不承认这段故事

有点模糊记不清了。我的眼光已移到别的新事物上去了。一只贵国的飞机轧轧

的从天的东边飞往西边,在那校洁的雪地上刷过一条黑影。地上的黑影过去了,

雪地还是佼洁的,但我的心里至今还清清楚楚的看得见那一条黑影。我想起中

国古哲人曾说“飞鸟之影,未尝动也”;又说:“影不徙”。室伏先生,我们

应该叫这条黑影子不动不徙吗?



  十一月三十日

(《独立评论》第18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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