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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库斯踏查记

BJ
[个人文集]

加入时间: 2004/02/14
文章: 2529

经验值: 0

标题: 司马库斯踏查记 (813 reads) 时间: 2003-3-28 周五, 上午7:44

作者：BJ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終於，我去了司馬庫斯，一個嚮往許久的地方。

第一次聽說這名字，是N年與幾位喜歡下班後走山的同事閒聊。那時我們常利用下班，

天色未暗之際，走小路上陽明山，這樣的消遣開啟我對植物的認知，別的天賦我沒有，

但我總能記住植物的家----因此，哪個時節哪個地方可以瞧見陽明山的寶貝「華八

仙」，哪個時候小徑上月桃花會處處開，還有嬌弱的鐵線蕨，會躲在哪個石壁或岩縫

中----我都知道。那時，我們常走一兩個小時的山路，到山腰上號稱台灣最高學府的的

文大，買些小吃滷味，找個早期美軍宿舍的草坪，天南地北地聊呀聊的；一回喜歡獨行

的「美肉」提及他一個人到司馬庫斯的經驗，從此司馬庫斯住進我的心裏，這是我第一

次聽說「司馬庫斯」這名字。

司馬庫斯，位於新竹縣尖石鄉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山上，可能是台灣最深僻的原住民部

落；但對許多的台灣人而言，她仍是個陌生的地方，除非你向往山林野郊，除非你關心

原住民的生活。而我，說實話算不上關心原住民，因為對台灣原住民的了解，可能遠不

及對大陸西南少數民族的認識，而前兩天真的如願走了一趟，這樣的感觸更深。

難得的春日，我們利用星期天及星期一反向操作----免去塞車之苦，大大小小，老老少

少，搭乘專走山路底盤特高的小巴，驅車前往雲深不知處的司馬庫斯。從台北到新竹的

內灣需要兩小時的車程，從內灣進入尖石鄉再往裏走，得再花兩個小時才到司馬庫斯，

但這段路相當曲折狹小，小到很難會車，所以出入的車輛經常得打聽入山或下山的車輛

有多少，抓緊時間，以免需要錯車。而路的後半段更是顛簸的石子小路，一路彈跳，這

樣的經歷，喚起由金邊往吳哥窟路上的記憶，也像到侗族風雨橋鼓樓的路上；總之，這

樣的路，台灣是少見的，但她真切地就在我們的腳下，在台灣北部的深山裏。

這路雖是小而顛，但我們很感謝有路可走，住在山裏的泰雅族朋友更是感恩，因為他們

終於能跟外面的世界接軌了。我的朋友那時來山裏時，還沒這麼便利，多數她得步行或

搭便車----原住民的摩托車，而那時司馬庫斯部落裏的泰雅族朋友，也只能走六個小時

的山路，穿過河谷到另一地方去讀書----像極我理解中的廣西龍勝梯田壯族的生活。有

了對外的道路後，現在的小朋友是由車子接送到另一個山頭讀書去。泰雅族的朋友，生

活在自己的家園，一二十戶，一百多口，自給自足---種桃種李，種雪蓮，雪蓮的植株

像極向日葵，地下塊莖長得像馬鈴薯，吃起來像豆薯，或說像不夠甜的水梨。他們與世

無爭，也沒有太多外來的支援，政府關愛的眼神，也總忘了這一方吧？因此，這裏在一

九七九年才開始有電力供應，直到一九九五年底對外道路才開通。在對外道路開通之

前，居民只能花數小時以徒步方式越過河谷到達新光部落，再利用當地的道路和外界聯

系，取得民生物資。所以幾年前為了下山到台北見識花花世界，整個部落的人興奮得整

整一個星期滴酒不沾，深怕到了花花世界因為酒醉迷了路，回不了山上的家。

我們抵達司馬庫斯已是午後一點多，在簡陋的餐廳裏吃從山下帶來的雞腿便當，也許餓

了，吃得津津有味，最小的隊友五歲的酷酷，直誇好吃，眾人起鬨，要他的媽媽以後也

將飯裝進一樣的紙飯盒裏，就不必傷腦筋擔心小孩不吃飯啦。

吃完飯，依司機小張的建議，讓我們先去走訪神秘谷，據說來回只須40分鐘，但我們卻

走了兩個小時。原因是一路上菜花野花招蜂引蝶---我們是蜂是蝶，忍不住要拈花惹草

；更重要的是這兒有一大片一大片令人驚嘆的桃花林，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走進桃花

園----粉嫩的桃花，自在地綻放，林下是一片青翠不知名的蕨類，像是鳳尾蕨，但我不

敢肯定，品種純一，純淨到我們不相信那是自然成長的。雖說，舞春風不一定是桃花，

但在這雲霧繚繞的司馬庫斯，桃花舞春風，一點也沒錯。而且桃花的恣意燃放，走近看

個夠，讓我相當吃驚，因為桃花朵朵紅，豐碩得像極我最近才認識的小品杜鵑----所以

我的結論是桃花是小號的杜鵑。有人說，這些花兒到了五六月，會不會就是一顆顆讓人

垂涎三尺的水蜜桃？應該是喔，因為司馬庫斯是水蜜桃的故鄉之一。當初決定到此一

遊，有些朋友總說季節不對，因為看不到滿山的楓紅，但我還是二話不說，執意要來。

這決定沒有錯，因為我們不僅看到台灣平地看不到的桃花林，還看到偶爾點綴細雪一般

的李花、梨花，還有久違了的籮卜菜花，以前我總會跟老師到山裏看花兒，三月看的便

是白色的蘿蔔菜花，以及不是油菜的小黃花….，我始終不知她是啥，但我肯定她不是

油菜花。

一路上，我們跟雲朵搶陽光與花爭豔----賞花拍照，好不容易到了入谷口，指標寫著：

往神秘谷，500m。 500公尺，簡單，但走了之後大家終於知道----500公尺可能是垂直

距離，路相當陡峭，所以才五百公尺的小徑，久未運動的飼料雞，爬得氣喘如牛，抵達

目的地，發現其實是個觀景的小平台，而神秘谷在正前方----原來這是個小瀑布與三方

小河流交會的谷地，隱身於山林中…..，果真神秘，因為不仔細看，會覺得瀑布前方的

水是倒著流的。團員中，老老少少，大家很慶幸只須到這小平台觀景，不必到清泉石上

流的谷底。呵呵，500公尺四十分鐘我們就走的氣喘如牛，那麼第二天要拜訪神木，聽

說得走四五個小時….，對我們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是項艱鉅的挑戰了。還

好，住在泰雅族人的山莊裏，很自然，除了滿山繁花，清新的空氣，還有自由閒晃的家

犬及純樸的山地孩子之外，沒有電視，更沒有電腦，除了中華電信之外，所有的手機都

不通，這樣的原始，原以為有滿天星鬥可以仰望，誰知，天空是一片漆黑，沒有半點星

光，連月亮都不見了。沒法子，一群女人全窩在一間六人房中，喝茶吃零嘴訴苦聊八

卦……，真後悔沒帶我的咖啡用具，大夥兒壓根兒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時間可以消磨閒扯

淡呀！

山裏的深夜，時間是慢悠悠的，八卦說完啦，只好早些歇息，因為計劃是6點早餐，六

點半就得出發去拜訪司馬庫斯的大老爺神木了！我們打算用六個小時來回一趟，養精蓄

銳是很重要的。

真應了台灣的一句俗諺：「春天是後母臉。」多霧的春晨，說變臉就變臉。剛到這兒時

還是風和日麗的好天，豈知第二天一早起來，先是濃霧彌漫，山嵐掛在山頭，不久便飄

起細雨….，細雨紛飛，灑在白淨的梨花兒上，雪白的花瓣掛著水珠，果真是「梨花一

枝春帶雨」。但沒多久，細雨成了小雨、大雨….，雖然終於有緣瞧見「梨花帶雨」的

俏模樣，但這樣的天候，要走六個小時的山路，大夥兒都沒有把握能走到神木爺爺的家

了。這時，有人甚且提議乾脆不走，直接下山泡湯去，但這一趟路來得不易，三五年內

也許很難再來，所以雖心有畏懼，大家還是決定風雨無阻上山去，看看體力、天候及路

況，走到哪兒就到哪兒吧，但我們知道估計是到不了了，所以已定好的午餐都退掉---

提早下山是我們認定的B計劃。

就這樣從早上七點二十分出發，我們一行人有老有少，一?一腳印，穿著雨衣，拿著竹

杖，踏著司馬庫斯族人的足跡，開始我們的神木之旅。

關於泰雅族的起源有很多傳說，大致上都認為發源於南投縣或大霸尖山一帶。屬於泰雅

族的司馬庫斯人也認為自己的祖先來自大霸尖山，族人後來往北遷徙，一支到達今日塔

克金溪左岸的鎮西堡、新光一帶，並繼續擴展至泰崗、秀巒、田埔等地；另一支則朝今

天塔克金溪右岸的司馬庫斯一帶前進，成了今日的司馬庫斯部落。

但司馬庫斯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跟一位很帥的小男孩聊過，只說是祖先的名字。的確，

這裏的人都相信是為了紀念一位名為馬庫斯（Mangus）的祖先，而司馬庫斯

（Smangus）則是對於這位祖先的尊稱。

走到登山口，牌子寫著「往神木2小時」，這是當地人的腳程，我們是都市的遊客肯定

會更久些。路很狹窄，加上天雨路滑，所以每個人只好就地取材，以竹竿為杖，十九個

人浩浩蕩蕩，頗為壯觀，儼然成了丐幫，而幫主則是年紀最小的酷酷，因為他拿著的正

巧是綠竹棒。

神木爺爺的家真的很遙遠，小路蜿蜒，上上下下，穿過一座座的小橋，還有四座的竹

林---每當走進竹林小徑，雨滴劈哩啪啦地響著，我的腦海也劈哩啪啦地想著，想起那

大文豪蘇東坡的「定風波」，此時果真是「穿林打葉聲」，竹杖芒鞋也的確是輕勝馬，

既決心要走，只好裝瀟洒學學大文豪吟嘯且徐行，但願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時，真的

也無風雨也無晴。途中，最驚險的一段是碎石坡的斷崖，長約有50公尺，共有三段寬為

30公分的獵徑，從上方可以俯視下面的塔克金溪-----雖是暮春，但新綠嫩葉重重疊

疊，五顏六色相當繽紛，往下俯瞰，高山溪澗真的很壯觀，我想這樣的山景不輸滿山楓

紅的深秋。

山中小徑，仰望群樹，春在枝頭已十分，吐著紅葉的，不知是台灣漆還是豬腳楠，嫩紅

的新葉常吸引我的目光，贊嘆再三；一路上，殘冬的落葉撒落滿地，偶有幾多大大的藍

紫花，看似新飄零的落花，好美，忍不住仰望天，想找一找是誰家的姑娘？這時資深的

同事才告訴我那是泡桐，台灣也有開藍花花的泡桐，頗驚喜。去年夏天僅在北京碧雲寺

附近匆匆一瞥，這是第一回如此貼近觀察她的花形。春泥中偶而還依稀可見一朵一朵小

小小的「落櫻」，看看植株的葉形，果真是櫻花。是阿，已是三月底，櫻花早已飄零，

此時正是桃花舞春風，部落的社區中只有兩棵堅持不肯離枝的緋寒櫻，讓我們見證這上

帝的部落司馬庫斯，爛漫春光中，奼紫焉紅繁花盛開的，又豈僅是桃花舞春風而已？

　

穿過小橋流水，越過一座座的竹林，越往裏面走，山林越是原始，群樹也亦為壯碩，高

不可仰。走累了，不禁想問：神木大老爺的家怎這麼遙遠神秘？但仍決心要找到他，這

時倒想起「那人那山那狗」的老郵差，若要捎個訊給神木爺爺，一趟山路，郵差大概也

只能一個月按一次鈴吧？如果神木爺爺也有郵箱的話。夥伴的笑語打斷我的異想，他們

笑說正因為住得隱密，神木才能成為神木阿！說的一點也沒錯。

終於走了兩個半小時左右，我成了抵達神木家門口的先鋒之一，可惜因天雨加上要減輕

負重，幾番猶豫後我選擇不背相機，所以神木的印象只好用心記憶了。神木群中，最知

名的是大老爺，他幾乎是司馬庫斯神木的標記了----的確，他像是個張開胳臂面帶笑

容，迎接貴賓的慈祥老爺爺，人模人樣，所以部落的人暱稱他為「大老爺」。

這裏基本上是一片神木群，司機小張說是扁柏，但根據我後來找的資料，其實這裏是一

片紅檜林，樹太高，我望不見葉子，不過真讓我看見葉子，我也很難確定那是不是紅

檜，因為我記憶中的紅檜都是神木級的老爺爺，而神木也多數也是紅檜，所以我認得紅

檜的樹幹卻不識他的枝葉。聽同事說，另一個一樣擁有原始林的棲蘭，那兒的神木守護

者，幫神木根據年代取了名字，如孔子、曾子、孟子….等，挺有趣的。可惜這兒的神

木，沒有任何的解說，事實上這深山的部落也是近幾年決心尋覓，才找到這一片祖先的

原始林，然後他們花了七天的時間，才修築了這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小路。

歸程風雨依舊，斷斷續續，只是路徑已熟悉，腳程似乎也快些，但我的感覺是回去的路

走得更辛苦，尤其是穿越一座座的竹林時，宛如越過一座座的小山；午後一點，我跟

RED成為第一批真的敲過神木大老爺家門又返回山莊的第一批。這時，果真也無風雨也

無晴，心有不甘，儘管雙腳已酸痛不已，但我仍拿著相機到登山口及村舍附近，只為留

下雨後的桃紅倩影，還有那家家戶戶門前各式知名或不知名的小花兒，雨後的山村，美

的讓人…..

午後兩三點，在雲霧繚繞中，我們揮別了上帝的部落---司馬庫斯，這世外桃源。來

過，看過，走過，終於了解為何這裏被稱為上帝的部落。他們虔誠地信仰著上帝，雖然

沒有政府關愛的眼神，但也因而隱居世外，保有他們自己的語言，不像一些都市化的原

住民，自己的語言已逐漸消失中，可惜的是我們看到的多數是自然景觀，至於泰雅的文

化卻不多見，當然我們原先很期待的是希望能看到黥面的老人家，但黥面的老人家多數

已凋零---年輕的山莊老板娘如此告訴我們。

累了，所以原先的泡湯計劃也泡湯了，因為我們實在連泡湯的精力及時間也沒有，因為

還得趕回台北呢！

注：黥面是泰雅人很特殊的風俗。黥面就是在面部刺上花紋，男子在前額及下顎中央刺

縱紋一條或數條。女子面紋則在前額中央刺縱帶紋三條至五條，或以中央刺縱帶一條至

三條的兩側，作短帶形平行橫紋，全紋構成十字形，或兩頰自耳根至兩唇中央至下顎上

部。黥面由來說法很多，主要意義意義是為了美麗或英俊，以避邪氣，並在後可和已死

去親人會合。黥面也是一種族標記，是社團或吸引異性的成人象徵。

作者：BJ 在寒山小径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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